穆老爷惊魂未定先到一侧堂屋休息。穆夫人叫人送来一碗压惊茶自己先去招呼客人。
院中客人们宴饮正欢,一片喧哗声中,忽然器乐声起,一行绿衣女子手执黄色羽扇偏偏起舞,忽然全场的目光集中到了中间一个头戴花冠的女子身上。四下瞬时议论声起“想必那位就是穆老爷的千金吧”,“穆小姐果真是名不虚传”···诸如此类的话元霜听着并不在意,只有一人的反应是她所关心的,在前排正中偏右就坐的那位皇室贵公子。元霜不时用余光扫视着奕欣,奕欣此时也怡然自得地欣赏着眼前的歌舞,不时摇动着手中玉树海棠绢丝折扇,嘴角轻扬,露出惬意地笑。
一曲舞罢,元霜又轻抚古琴,一首碧涧流泉古琴弹唱,引得四座惊为天人,连连叫绝。曲终,众人仍沉浸其中意犹未尽。大学士广海起身道“此曲真是余音绕梁,使这满桌佳肴都索然无味了。素闻穆小姐诗书舞乐四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知可否有幸再睹小姐诗才?···”
“是啊,不知能否有幸见识小姐诗才……”,四周附和之声起。
元霜见状,怕是不班门弄斧难以全身而退,于是微笑应到,“今日家父寿辰,小女以才疏学浅之质即兴赋诗一首为家父助兴,望各位大人不要见笑”。
说罢徐徐吟道:不修边幅后失礼
不烂之舌三寸长
家住上头好在前
隶庇广厦无病殃。
众人皆附和,好诗。此时,奉天府尹富龙大声道“穆老爷为官清廉不善修饰,又曾舌战群儒于朝堂,官居要职更能时刻体察百姓疾苦,此诗可谓三言两语便将穆大人的高风峻节娓娓道出……”。
穆老爷在一旁听得是如沐春风,心花怒放,口中却道“老夫为官二十余载,靠的是圣上抬爱,同僚援手,才得以有今日,能够为朝廷尽绵薄之力,于愿足矣”。
四座无不随声附和。奕欣听后嘴角上扬,对几位大人的你来我往付之一笑。折扇合拢起身言道,“富大人所言极是,不过这首诗难能可贵在,还是一首猜字诗……”,众人不解。
沅霜莞尔,眉眼间带有少女的含羞,心中又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倾慕之情。
奕欣面向众人解释道“这首七言绝句每一句都是一个字迷。首联不修边幅后失礼,说的是一个‘福’字,颔联不烂之舌三寸长,说的是一个‘寿’字,颈联家住上头好在前,打一个‘安’字。尾联隶庇广厦无病殃,是一个‘康’字。想必穆小姐此诗意在祝穆老爷福寿安康,松鹤延年·····”。
说罢,众人皆恍然大悟,既为穆小姐的诗情,也为奕欣的解意。富龙道,“六王爷真是穆小姐的知音啊,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不如……”,
“富大人说笑了”,奕欣适时打断,随手将酒杯举起道,“今日穆大人大寿,奕欣借花献佛,恭祝穆大人及各位大臣,如松如柏,春秋不老,祝我大清国运昌隆,日月同春”。说罢先干为敬,重臣皆一饮而尽。
2、
次日,贞儿在邻居王大叔一家的帮助下料理完了母亲的后事。
梁氏被葬在京西凤凰岭附近的一处山丘下,此地依山傍水,风景极美。贞儿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望着母亲的坟脸上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娘,您好好安息吧,贞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贞儿发誓,一定会让穆扬阿跪在您面前忏悔,您来生一定不要再遇到这样的男人了。女儿也会吸取您的教训,不会再相信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贞儿朝额娘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太阳刚刚还在头顶,突然落到了眼下。鞋子已经走破了,露出了被鲜血晕染的白袜。贞儿提起精神望了望眼前,前面就是东华门,过了东华门再走不远处就到家了,家…..,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贞儿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用再去想了。
“吁……”,过往的一辆褐色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回身向车里的人道“夫人,前面有个姑娘晕倒在路边了”
惠夫人到寺庙还香回府从此经过,听到车夫所言,立马掀开轿帘向外张望。果然是个年轻姑娘,这姑娘衣衫带有泥土,鞋袜有所破损,尽管面容憔悴,不过仍能看得出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惠夫人马上吩咐车夫将贞儿扶上了马车。随即马车向吏部文选司惠征府上飞奔而去。
厅堂里两座透雕荷花太师椅上,惠老爷和惠夫人正闲话着贞儿的来历和去向“老爷,我看这位姑娘的打扮应该是在孝中,她能一人晕倒在路边,应该是悲伤至极所致。想必身边也没什么至亲之人了”。
惠老爷押了口茶,听着夫人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惠夫人接着说道“老爷,倘若这位姑娘真的是孤身一人,不如我们就把她收为义女,您看如何?”
听夫人这么一说,惠征立刻放下茶碗“夫人吃斋礼佛,心存善念,固然不错。可是我们也不能收尽天下孤苦女子,不如给他点钱让她找户人家嫁了,或者留在府上当个丫鬟也罢”。
“老爷此言差矣”,惠夫人继续解释道“老爷可曾想过,为何您为官多年却仍是一个小小的吏部文选司主事?还不是我们朝中无人。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既然我们买通不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不如我们在紫禁城里安插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枕边人”。
“夫人的意思是?”
“不错,这位姑娘容貌出众,正是上乘人选”。
惠老爷沉思良久,少顷丫鬟来报“老爷夫人,那位姑娘醒了”。
惠老爷和夫人一前一后双双走进客房,只听贞儿口中不停地唤着娘亲,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贞儿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中充满了莫名和惶恐。
惠夫人走上前去,带着亲切和蔼的笑意问道“姑娘,你别怕。这里是惠府,我是惠夫人,这位是惠老爷,你晕倒在路边,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贞儿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俯下身子“贞儿谢过惠老爷,惠夫人”
“姑娘不必客气,敢问姑娘家在何处,为何会晕倒在路旁呢?”
“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贞儿哽咽着将自己痛失亲人的苦楚倾诉着。
惠夫人听后,扫了一眼身旁的惠老爷,暗示着刚刚所做的猜测十分正确。惠老爷在一旁并不做声。
惠夫人道“姑娘节哀顺变,佛祖保佑,今日你我相遇实属缘分,我和姥爷膝下无女,姑娘又无依无靠,不如将姑娘认作义女,今后也有个照料,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贞儿欲起身下地,被惠夫人拦住“夫人相救之恩,贞儿已是无以为报,又怎敢高攀···贞儿已是无家可归之人,如若二老不嫌弃愿意留在府上做个粗使丫鬟服侍二老”。
贞儿所说正中惠夫人下怀,惠夫人继续和颜悦色道“姑娘何必谦虚,姑娘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岂能当丫鬟使。刚刚丫头在给姑娘更衣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姑娘双脚脚掌中央各有一枚黄豆大小的黑痣,我曾听算命的说过这是少有的富贵相,姑娘实乃人中龙凤,想必他日必定会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
听着惠夫人的话,贞儿心中并无任何波澜,这脚底的两颗痣是打娘胎里带的,除了娘并未与外人看过,说道此时贞儿又忍不住想起了娘亲,眼睛又显出猩红。
惠夫人见状忙叫丫鬟扶贞儿躺下“以后姑娘就安心住在府中,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告诉我。这是丫鬟平儿,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丫鬟”。惠夫人转身冲向平儿“平儿,你要好好伺候小姐”
“是,夫人”平儿应声答道。
慢慢长夜,贞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已是人间四月天,气候乍暖,可贞儿就是觉得透骨的寒凉。突然一惊,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对了,明日就是与那人约定好的奉还玉佩的时日,不过···此时那玉佩对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忽而转念一想,可是,那人似乎与穆府颇有交情,我是不是应该见见他……,贞儿反复思量后,还是决定去会会这个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