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小道,树木阴森,蜿蜒着一直往上爬了许久,红雨拿帕子擦擦额上的细汗,终究还是上了悬崖顶部。
夜里,辗转难眠。
是以,独自一人披上披风缓缓走向昨日徐广夏寒他们视察过的凌顶峰。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山风猎猎,寒意料峭,方才一身热汗反而令她觉着有股子寒意。
终究,自己只是夏寒的一张护身符罢了!
唇边扬起一抹艰涩的笑意,水眸氤氲了泪雾,扬起小脸,她不想让泪水滴下!
她以为,因着过往的交情,他会怜惜她的。
可夏寒毕竟是夏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八岁那年,自己喝了那瓶从父亲那里偷来的女儿红后,尽管醉意醺醺,但还没有达到完全失却知觉的程度。
那个有着天人般俊容的护院夏寒,漾着轻暖的笑意守在自己锦榻边。
忽然,几个黑衣人窜进来,挥剑直指锦榻上昏醉的自己,寒光熠熠的利剑在橘色烛火下映照出吓人的亮光。
夏珖是南楚的守护神,冥渊大陆各国政要均想进法子暗杀他,是以,大将军府守卫一向森严。
估摸着是此刻探错了路子,误把红雨的院子当做夏珖的居所,进门便不分青红皂白将锦榻上的人往死里刺杀。
醉醺醺的红雨水眸只露出一条缝,弯翘的长睫炫出一圈圈的华彩,心里明白有危险,可就是动弹不得。
“乒乒乓乓”一连窜的兵器撞击声响过后,一股惺荤的气息便蹿进红雨的鼻息,她清楚,那是血的腥味。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便听得有人在收拾残局的声音,不久,便完全消失,连那股子令她作呕的血腥味也因着房子里点上檀香而销声匿迹。
但她依稀觉着,守在她身边的不是夏寒,因为那人的身上没有清雅的竹叶淡香。
第二天酒完全醒后,花妈妈便告知,夏寒因保护她有功,被父亲调至军中了。
那一刻,她小小的心灵忽便像穿了一个无法弥补的洞,洞口把心里的气力完全流走,令她浑身不觉寒凉。
夏寒,便这样离开她,成为南楚的一员勇将,更是夏珖麾下一员不可或缺的猛将。
此去经年,红雨常常忆起那次喝的女儿红。
酒确实醇香,可曾无数次偷喝父亲的女儿红的她,还是尝出了夏寒递给她的那杯女儿红里,有一股淡淡药香味。
那是蒙汗药的味道,她可以发誓,绝对是蒙汗药!
清冷的月华令水眸中氤氲的泪雾闪烁出熠熠的华彩,迎着凉凉的山风,她瘦削的双肩略显瑟缩。
“有人居然会天真地以为,把头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嗓音如水,红雨不用回首,便知晓后面必是那个机心缜密的男子。
“处处算计,时时谋划,姐夫,亦难怪你睡不安稳要出来消遣心中的烦恼。”红雨反唇相讥,眸光瞥向辽远的灌木丛。
那里,徐广今日说是甑皮岩人的营地,此刻星火璀璨,红雨相信,那是一块自由的乐土。
“姐夫迫不得已的!”夏寒嗓音漠漠,少有的肃穆。
红雨转身,深深地凝着眼前芝兰玉树的男子,一字一顿问,“寒,你喜欢我姐姐么?”
“喜欢!”红雪经已殁了三年,不喜欢她,怎会娶她?
“既然喜欢,为何要杀死她?”红雨有点咄咄逼人了,眸色微恼,凝着夏寒。
面对红雨的突然质问,夏寒竟一时无语,顿了顿,终究自言自语道,“是的,喜欢她却又为何杀了她呢?”嗓音渺远,仿似忆起久远的事情,眸子掠过的沉痛,因着夜色,红雨却是忽略了。
“寒,姐姐死后,有想过随她而去么?”红雨淡声问道,嗓音清灵,和缓的山风几乎把它吹碎。
“没有!”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红雨嚎啕大哭,小脸上的泪滴宛如断线珍珠簌簌而下,“你不爱姐姐,为何狠心杀了她?为何还要利用我做你的护身符?”随即上前几步抓紧了夏寒的衣袖疯了一样摇晃。
她从没有恨过他,就算知晓他利用过自己,也没有埋怨过他丝毫。
可此刻,她恨他了,恨不得杀了他与之同归于尽!
夏寒顺势抓住她瘦弱的双肩摇晃着,眸色灼灼,冷冷道,“那就怪命吧!”
是命运,让他们相遇;是命运,造物弄人!
说完,留下孑然一身的红雨转身大步走下山。
谁让你是夏红雨?谁让你八岁那年被我遇见?你一直是我的棋子,自八岁便是我的棋子,现今再用你,只是习惯而已,这又有哪般错?
错就错在你我不该相遇!
“赶紧下山吧,夜里虎狼出没,别成为他们的果腹之物!”这话带点恐吓,但也是实情。
他深知她胆小,这一唬弄,她绝对会恍如小鹿般跑下山去寻求庇护。
凝着那潇洒不羁的背影,红雨抚着胸口大恸,涕泗横流,一步步缓缓向着山崖后退。
“寒,我恨你!”心碎了一地,啜泣声也撒了一路......
夏寒走了一段路,见后面没有意料中的动静,便停下借着夜色细看,只见红雨仰天大恸,经已慢慢退至了悬崖边。
不好,这丫头疯了!
心里一急,便迅疾飞奔上前,伸手去拉。
关键时候,她还不能死!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红雨整个经已滑落悬崖,夏寒伸手一捞,只抓住了她的衣袖,另一只手只拉住了悬崖边一棵不大的小柏树。
“丫头,别怕,有姐夫在!”夏寒嗓音温若如春风,一丝丝融进红雨的心。
红雨仰着小脸,坚毅无比,另一只手忽就搭上了夏寒紧抓自己衣袖的手,唇边扬起扬起淡淡的弧度。
他不愿意自己死的,是么?
因着自己是他手里一张借兵的牌吧?
笑意有点凄然,令夏寒看着有点心颤。
“抓紧!”夏寒嗓音带点紧张,因他站的地方有点潮湿,泥土松动,如若红雨再赖着不上来,他也会有掉下去的危险。
“寒,我是为你而来战场的,我心中之人,是你!”笑意潋滟,水眸氤氲着泪雾,然那笑却是灿烂如春花,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放射出无比璀璨的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