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道宝钗到了北静王府做什么,不免心中有些惴惴之意。
倒是元妃极聪敏,听了大概的意思之后,沉吟道:“依我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依着宝玉的品格,咱们的家世,原是还能寻到更好门第的小姐,何必还娶了她过门去?未必就能配得上宝玉呢!”
王夫人不禁叹道:“这些臣妇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另有计较罢了。”
“有什么计较,不妨一一道来。”元妃也不禁有些诧异起来。
王夫人望着元妃一身缟素,愈加显得素净雅致,那一份皇族母仪天下的气势,着实是让她心中十分欣慰的,有些洋洋然地道:“如今宝玉尚无下落,上一回已经告诉了娘娘了,也怕门当户对的人家觉得宝玉没有下落不肯许亲。不过近日倒是有消息了,听说有渔家救过一个人,模样形容与宝玉有几分相似,已经打发人去沿着海边江南等处寻找了。宝玉不在家,自然是不能成婚的,只须娘娘赐了婚,想必薛家是不敢违抗的。”
元妃听了点点头,也觉得欣慰,忙命一旁的宝琴给王夫人续茶。
王夫人呷了一口茶,才又款款地道:“太后薨逝,咱们家自然是不能拔尖儿去给宝玉办婚事,只不过吃茶放定也是来得的,订了亲,还怕宝丫头跑了不成?先将宝丫头家的嫁妆弄到手才好。再者,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又有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变化儿?那时候宝玉必定也找回来了。到时候掏空了薛家的底子,宝丫头年纪又大了,就凭着咱们家再给宝玉寻一门根基家当富贵匹配的亲事,便是让她做侧室,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既解了眼前无银钱之危,又能给宝玉想好日后之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元妃也觉得可行,只是又道:“不是听说那宝丫头在清和郡主那里么?若是果然北静王府里瞧中了她,咱们家也是无计可施的。”
王夫人脸上泛着一丝诡谲的神色,摆摆手笑道:“娘娘不用担忧的。”
顿了顿,瞅了宝琴并小宫女几眼,元妃忙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王夫人才悄悄地道:“有一件事情,连老太太也不知道呢!那宝丫头自以为事情能瞒得过别人去,可是哪里能瞒得过我呢?我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原是那宝丫头替清和郡主出了主意,要路上害死林丫头两口子呢!”
元妃闻言,惊得脸色一白,失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替清和郡主这样出谋划策!谁不知道,如今那徐将军夫妇可是皇上心坎子尖上的人物,她这么一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咱们可不能惹祸上身啊!”
王夫人胸有成竹地笑道:“娘娘不用担忧,臣妇自然是有主意的。”
遂又靠近了元妃一些儿,才细声细气地道:“咱们何必揽了罪过来呢?只须咱们悄悄地给北静王爷透露一些儿消息,又或者娘娘悄悄地给皇上说一声儿,不但咱们家立了功,有了体面,徐将军林丫头也是无妨的。最后宝丫头是必定获罪的,到时候咱们再出手相助,她还有什么不乐意金玉良缘的?”
元妃凝思片刻,也觉得极妙,却又不免皱眉道:“只是宝丫头做下这样的罪过,若是皇上和北静王爷不饶可怎么是好?本宫在宫中,也大约明白皇上和北静王爷的一些儿心性,算计到了清和郡主头上,又是算计徐将军夫妻,这可是极大的罪过,势必不饶的!”
“娘娘如今也不大灵光了,哪里还有当日里杀伐决断的风范呢?”王夫人脸上略有些儿不悦,却又不敢给元妃使什么脸色,只是笑道:“我们不妨向北静王爷讨个恩典,总归是要惩罚宝丫头的,倒不如明堂正道地惩治呢!”
这等城府之深,真格儿是让元妃也打了个寒噤,不由得佩服起了王夫人。
这些事情,一点一滴,想必是王夫人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她能屹立在贾府之中,来日又要取代贾母,手段自然是绝没有软弱的。
元妃见王夫人凡事都算计得妥当,自然赞同不已,依计行事。
也是这王夫人十分幸运,她出了宫便去找水溶,将此事细细道来。水溶吃惊之余,也不由得胆战心惊,对徐若凡夫妇也是万分惭愧,方有了后来夜间赶去搭救徐若凡夫妻之举,其中的消息,便是这王夫人所送。
水溶搭救徐若凡夫妻回来,心中虽深恨薛宝钗,但是既然早就与暮霭打过招呼了,便也没怎么惩治薛宝钗,只是吩咐人将她撵出了北静王府,又将水清趁着太后薨逝百日之内,远嫁到了极北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薛宝钗万万没有想到,她计算之精,竟依旧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既不知道水溶搭救徐若凡夫妻之事,更不知道她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只是不解她为何被撵出了北静王府,有些儿不服气,愈发想攀了高枝儿。心里忿恨之余,一介商贾,也是无可奈何。
眼瞅着水清对她的承诺亦做不到了,只得与薛姨妈商议金玉良缘。
先前以为宝玉死了,此时偏又听说已经有了宝玉的消息,不日也就能接回来了,思来想去,母女两个都没有法子再另攀高枝了,只得屈就宝玉。
薛姨妈打量着贾府虽然不济,到底比寻常人家好得太多,忙忙地取了几件极名贵的家藏宝物去见王夫人,正巧王夫人送灵回来,在房中歇息。
王夫人早就明白了薛姨妈的心思,只是含笑让座道:“如今忙得没一丝儿头绪,娘娘在宫里又渐渐地起复了,周贵妃恼得很也无可奈何,我正要给娘娘打点着,倒是好些日子不曾找了妹妹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