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出现了?”
御书房里,皇帝听到慕容钊的报告,眉头却皱得死紧。
这些日子以来,江淮之地的粮价似是有人在暗中动作,不断的有小规模的波动,类似时雨这样手里掌握许多资源大粮商先后失踪,如果不是华杏林,薛岄还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动。
“现在何处?”
薛岄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似乎是在整理思绪。
“卢州。据说是从西域回来。”
慕容钊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的小将军,陛下要找时雨,时雨就出现的那么及时,这本身就是件极其不正常的事情。
可是,时雨是华杏林的丈夫,华杏林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如此亲密,有些手段就不能使了,那这背后的真象也就不是那么容易查了。
“嗯,先派人暗中护送,不要轻举妄动,其他那几个人加派人手继续寻找。让白范那边也注意一点儿,适当的时候,可以使些手段。农乃国本,粮乃民本,丝毫不能马虎。”
薛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处,这些日子他应付各方真的是有些疲惫不堪了。
可是疲惫又怎样,宫殿那么大,江山那么广,他是这一切的主人,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心安睡的地方。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当年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如果不做那个选择,夫妻俩总是在一处的。
“别骗你自己了。难道万人之上的感觉不好,难道挥手决人生死的感觉不妙,难道权力不是天下滋味最好的美酒,尝一口就没人再舍得放下。”
久违了的声音再次出现,薛岄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辩驳。
“你胡说,你胡说。”
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双手,摔碎了一地笔墨却发现自己此刻是在御书房,对面站着的是一脸惊讶的慕容钊。
“噢,朕没事,慕容先下去吧。”
薛岄理了理衣袖,又恢复了以往淡定到冷漠的模样。
慕容钊满脸狐疑地的看了一眼薛岄,却又不敢多问,只好说了声:“臣告退。”便退下了。
慕容钊走后,薛岄看了一下,却确定四周无人,在一堆书画古董里动作了一番之后,转身就进了一件藏在书阁后的密室。
华阳宫中,阿敏有些头大的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美人。
“娘娘,您要给妾身做主啊,潵儿也是陛下的儿子,身份也是不差的,而且还是兄长,凭什么要受弟弟的欺负。”
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乃是四妃之中的李淑妃,其父在前朝是状元出身,到了新朝建立,混得依然不错,如今官拜户部尚书,是位大大的财神爷。
薛岄的**,除了阿敏之外,基本上每一级别的妃嫔都跟前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每一个妃子呢,必然有个综合素质跟自己差不多,但是家族立场不同的“姐妹”,连生孩子都保持了极为可贵的和谐。
贵妃属于异类,妃子级别的似乎没她的对手,最看不惯的就是占了庶长子位子的春暖的儿子。
不得不说,连皇长子这个异数,也都成为**和谐的另一道保险。
淑妃的对手,就是年龄跟她儿子只差半年贤妃,而贤妃呢,父亲没什么特别,伯父却是大名鼎鼎的王朴宰相,据说跟淑妃的父亲李大人从前朝一直斗到现在。
若是平时,阿敏会以为这是场好戏码,很乐意没事儿看个戏,但是现在以她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大喘气一回的身体状况,应付这些,其实很吃力。
“小孩子打架,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回头让贤妃带着司儿去给你赔个礼便是,就别放在心上了。”
阿敏一口气说了一段话,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但是还在努力保持着清醒。
“娘娘这是什么话,您是没孩子,理解不了做娘的心,孩子磕碰到一点,当娘的还不要跟掉肉一样痛。”
美人没得到想要到的结果,言语也开始尖酸起来。
而此刻的阿敏,却连跟淑妃计较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随便嗯了一声,便摆摆手示意淑妃赶紧消失。
“你就是这种不争气的样子,在这个地方生活的?”
一直站在屏风后的华杏林在淑妃彻底消失后才拿着药碗出现。
阿敏嫌弃地看了一眼褐色的药汁,不是嫌苦,就是觉得喝的有点烦。
“以前自然不会,现在也就无所谓了。阿姐不是告诉我凡事要放下才好。我放下了,求个耳根清净。”
阿敏拿着汤匙,搅拌着碗里的药汁,似乎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阿敏,你离开他吧!”
华杏林思考了许久,觉得这是让阿敏得救唯一的办法。
“离开?怎么离开,就算是人离开了,可是心呢?”
阿敏放下手里的药碗,望着窗外不知什么地方,眼神空旷,似有许多忧思溢出:“阿姐。能在这个地方,离他很近的地方,看着他活得好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也许别人会说我痴愚,可是这世界上拿得起放得下的,会是真正的感情吗?我该恨他,怨他,可是却永远不会恨他怨他。在我还没有彻底放得下之前,能够这样看着他,我已经觉得很好。”
华杏林难知阿敏真正的心事,与薛岄有关的每一件事,在阿敏看来,无一不纠结。
此处,彼处,没有什么不同。
在这里,她担心薛岄在阴谋沉浮里迷失了自我,在另一个世界,阿敏又何尝不担心他会成为阴谋诡计的牺牲品,也许那个小傻子不会让人担心,可是阿敏却会不忍心,你会忍心剪断雄鹰的翅膀就因为害怕飞行的危险吗?
若是你的爱人不是雄鹰,你还会爱他吗?
心中的纠结一缕缕一丝丝结成了迷失的大网,把阿敏困在其中,一点都不能动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真是个傻孩子,这样你真的会逼死自己的。答应阿姐,不能这样,阿敏,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你要让自己过得好,我们才能放心。”
华杏林走到阿敏面前,认真的说。
“会的,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阿姐不要担心。”
阿敏笑着拍了拍华杏林的手背,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怎样?”
华阳宫外墙的拐角处,一身素绢提花宫裙的丹宁被忽然出现的一只手扯到了不起眼的角落处。
原本惊慌失措的丹宁看到对面那人是谁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禀告主人,娘娘这几日原本还好,就是今儿淑妃来过之后,心情似乎变得很差,一天都不吃东西。”
丹宁明面上是华阳宫的管事女官,但阿敏待她一向不怎么亲近,能得知的不过是些衣食上的小事儿。
对面漂亮的眼睛闪了一下,露出一种丹宁看不懂的神色:“淑妃吗?阿敏,你这么爱他吗?你这么爱他,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丹宁从来少见眼前这人会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不过她自然知道不是自己可以关心的,于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等待主人的命令。
“华杏林的丈夫快来京城了,到时候你多注意一点,如有异动,随时报告。”
丹宁点了点头,刚说完一个“是”,却发现眼前早已经没人,只有空气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