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森林公园内，程墨站在一处突起的小山包上，极目向远处眺望。早上公园里的空气特别清新，他真高兴案子发生在这里，如果是一处密闭的房屋，他还真会有那么些失望，当然，如果案子够离奇、够精彩，人死在哪里他倒并不介意。
法医李昌修新带的小徒弟谢小田提着重重的箱子小心翼翼的从小山包上下到下面，尸体就蜷缩在下面干涸的沟渠里。
谢小田放下箱子喘了口气，这坡也太陡了点儿，坡上长满了青草，真怕一不小心滑溜下来跌到尸体上，那可糗大了，不被师父骂死才怪。
程墨冲着谢小田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她的脚，谢小田不明所以，迎着太阳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站在高高的山坡上。
程墨见谢小田傻乎乎的，不想再为难自己，双手插兜摇了摇头，真替某些人的智商着急，他一向只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遇到这种反应迟钝的还真是受不了。
李昌修黑着脸从坡上下来，没好气的说道：“小谢，你个女孩子，做事情怎么这么马虎？下来的时候也不好好看看路，坡上有血迹，你从哪里下来不好，偏偏要淌着血迹过来，看看你的鞋。”
谢小田低头一看，鞋上果然沾满了血迹，她提着大箱子还真没注意到，刚才那个人估计也是示意提醒她，她还真是反应迟钝，也很倒霉，没有一天不犯错不挨骂的。
刘一禅穿过密林，看到山包上站着的人，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来晚了！”程墨并未收回眺望远处的眼神，他平淡说道。
刘一禅心想还真没看错，这个人确实很不讨人喜欢。最近一段日子丘楠因为怀孕腿肿得厉害，翻身都需要别人帮忙，他哪里能睡踏实，接到局里电话穿衣服的功夫又眯着了五分钟，不然哪件案子他不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
刘一禅也懒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他没有答话直接翻过山包走到发现尸体的地方，见李新民、潘潘都在，直接问道：“怎么样，什么情况？”
李新民说道：“今天早上接到报案，一位晨跑的老大爷在林子外边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立刻报了警，南郊派出所同事过来查看，在这条沟里发现一具女尸，刚才翻了下兜儿，只有一个MP4，没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周围也都仔细搜查过，除了那把匕首没什么发现。”
刘一禅点点头走到小沟旁边，探出头看了看那具脸朝下倒卧在沟渠里的尸体，“死者穿着运动鞋和运动衣，一只耳朵里还插着一只耳机，估计是跑步的时候被骗到这里杀害的。”
“是的，这里比较隐蔽，周围都是密林，一般晨跑的人会经过外边的路线但不会穿过林子来到这里来，如果不是匕首被丢在外边被人发现，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发现不了尸体。”李新民补充道。
“老李，死亡原因？”
蹲在沟渠里检查尸体的李昌修不乐意的抬头瞅了眼刘一禅，敢明目张胆在小辈面前叫他“老李”的，还就他刘一禅，这小子从小胆儿肥，不过他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死者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衣着整齐，没有性侵痕迹，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颈部被切开，切断了颈动脉，瞬间失血过多导致死亡，凶器很可能就是那把匕首，其他的详细解剖后才能告诉你。”李昌修言简意赅大致介绍了下目前所掌握的情况。
说话的当儿程墨已经从山包上走了下来，他站在离尸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探着脑袋看过来，好似生怕尸体污了他的眼，刘一禅心里好笑，不动声色的说道：“程墨，你也过来看看，提提意见。”
程墨“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好似在思考什么问题，停了几秒钟方说道：“我不想下去，你们把尸体抬上来吧。”
站在旁边的李新民脸儿一下黑了，眼神扫过刘一禅，从没见过这么大牌儿的顾问，哪有这种查案的方法，他们都够累了，还要伺候这位主儿，可真是要命。
刘一禅心里也不见得多乐意，但他什么都没说，示意李新民和潘潘帮李昌修将尸体抬上来，李新民抓住尸体脚踝，突然感觉手底下毛茸茸一片，唬得一下子松开了手，抬着上半身的李昌修和潘潘也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李新民。
李新民缓下心神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死老鼠，他稍稍松了口气。从警二十年，李新民见识过无数起凶案现场，但每一起还是得重新适应，估计这辈子他都没办法以平常心看待这件事情。
几个人将尸体抬上来，并将尸体面朝上放倒在缓坡上，李新民拍了拍手向刘一禅说道：“我去外边问问情况，看十二小时内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刘一禅盯着尸体的脸，若有所思，好似没有听到李新民问话，李新民等不到刘一禅首肯，看刘一禅的样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径自转身向密林外走去，与程墨擦肩而过时，故意加快脚步撞了程墨一下，程墨躲闪不及，被比自己壮实许多的李新民这么一撞，打了个趔趄才站稳，那双黝黑的眸子里立刻迸射出冰冷的光芒，李新民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消失在林中。
程墨走到近前，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你认识死者。”
刘一禅吃惊的抬头，程墨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他刘一禅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看透了？这个家伙似乎会读心术一样，为什么他想什么对方都能轻易猜透，还真是个可怕的人。
程墨似乎知道刘一禅心中所想，冷冷一笑说道：“所以不要把你们那些无聊的小把戏用在我的身上，你们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再次重申一次，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搞政治斗争，我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不满直说，我不想把有限的脑细胞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刘队长，能做到吗？”
刘一禅虽然刚才将大部分心神用在了死者身上，但他确实注意到了李新民刚才的举动，他之所以没有及时纠正，不过给李新民这个比他年龄和资历还长很多的老民警留点面子，但不代表他赞同他的做法。有些时候李新民确实有比较情绪化这个毛病，尤其在新案发生之后，他自己也是共事多年才慢慢收服李新民这头倔驴，说到底，这头倔驴怕过谁？不然以他的资历和能力早就升了，那轮得到还跟他刘一禅混？
想到这里，刘一禅略微思索后说道：“回头我说说他，这样的举动确实不够职业。”
程墨一摆手道：“不，我没那个意思，我的事情我喜欢亲力亲为，我自己搞得定，不需要别人插手。”
刘一禅真猜不透程墨到底什么意思，不领情就算了，现在案子最大，他不想花精力在这些事情上，因此他点点头道：“随你！”
程墨似乎很快把这件小事抛在了脑后，他突然出声问道：“对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刘一禅站起身走到小山包上面，指着密林外边的路线说道：“死者应该是从那条路上经过，出于某种原因被凶手诱骗至我现在所站的位置，出其不意将死者颈间动脉割破，死者倒地顺着缓坡滚落到沟渠里，凶手回身跑出一段距离后将凶器丢弃在草丛里，一般人跑步要么早晨要么傍晚，现在是早上七点，既然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那么就是昨晚七点以后了，七点以后还在这里跑步的很有可能就住在附近。”
程墨点头问道：“看来你跟她也不是很熟，你什么时候见过死者？”
刘一禅走下缓坡来到程墨跟前，“两个月前有一宗案件，死者与那宗案件受害人恰好出现在同一地点，她们彼此并不认识，准确说来是在做外围排查的时候见过一面。”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如果我没记错，她叫杨紫娟，名字很特别，与《红楼梦》里林黛玉的丫环紫鹃同名。”
“哦，是吗？我没读过《红楼梦》。”程墨话题一转，“那是一起什么样的案件？”
“类似的案件，”刘一禅盯着程墨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见程墨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在城北明长城遗址，经常有年轻人去那里露营，一个团队发现同伴失踪，报警后附近派出所民警在长城下边的沟壑里发现了失踪者的尸体，被害人叫汤小尘，男性，喉部被切开，瞬间失血过多死亡，行凶的匕首在不远处被丢弃，法医尸检确认死者被害前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身上有些伤痕也是滚落山下的时候造成的，就是那时候我们询问过其他露营者，杨紫娟就是其中一位，但分属不同的团队，可以肯定她并不认识汤小尘。那起案子虽然我们经过多方调查，但至今未破，不知道杀人动机，匕首上没有指纹，没有嫌疑人，没有任何线索。”
程墨皱皱眉头道：“这两起案件中显然没有性接触，这一特征是在连环谋杀案中经常出现的。”
“你是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谋杀肯定是发生了，但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连环谋杀。两名受害者都在公共场所被杀，一个在集体活动时一个在公园跑步时，如果凶手知道她们的行程表或者活动规律，可能意味着凶手跟踪受害者有一段时间了，又或者凶手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程墨顿了一下好似自言自语又说道：“凶手很清楚的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行踪，像很专业的职业杀手所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