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走到殿内的环形阶梯上坐下。这是苍穹在这个黑色宫殿里唯一一个比较喜欢的地方。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夕阳的斜晖从殿顶的窗子照了进来,映在苍穹的身上。曾经玄武殿有人提议封掉那个窗子,理由很多,比如说天罚部落里五大殿只有玄武殿才有窗子,显得很什么什么的,苍穹立即反对。他当时说,这有什么关系呢,一天当中只有太阳即将消失的时候,它的光才能进入我们的宫殿,就像被我们刺杀的人一样,只有临死的时候才能看到我们。
后来这个提议不了了之。而现在,夕月的存在讽刺着苍穹当时的理由。
一直以来,天罚部落里都流传着一个不知道谁编出来的传说,说玄武剑以及青龙爪、朱雀鞭、白虎刀是天罚部落曾经追随的奥精灵所拥有的四大神器,后来奥精灵灭亡了,就由天罚部落保管。而天罚部落之所以要杀人,就是杀那些曾经和天罚部落一样发誓追随奥精灵守护大地而最后却背信弃义投诚黑精灵的部落,以及黑精灵——还好苍穹认为传说就是传说,没有必要当真。
不过现在,夕月的出现开始让苍穹觉得,在这个时而虚幻得不着边际,时而现实得让人发狂的世界里,有的事情真的不是他所能想到的那么简单。
苍穹去了玄武殿北边的悬崖。他应该是去找他的“朋友”的。苍穹的身法就是在这个悬崖练出来的。他师父北护法训练他的方法非常简单,从悬崖边上推下。从他只能艰难地在滚落中稳定,慢慢地爬上来开始,一直到他能自由地迂回于整个悬崖。苍穹在这里留了太多的血,以致于他觉得他死后一定要让自己埋身在这里,才能算他还是全尸。所以当他的“朋友”要离开时,他让他的“朋友”埋身于此。
其实他的朋友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而已。苍穹没有给它取名字,一直就这么叫着。当年就是因为苍穹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它作为武器,才进入玄武殿,成为北护法的弟子。他一直陪着苍穹,直到苍穹十八岁,成为玄武殿的第一杀手,接受了玄武剑,苍穹才将他投下这个自己洒血无数的悬崖。
苍穹下到崖底。这里异常的黑暗阴冷,只有一束阳光照下来。而那束阳光刚好就打在他的朋友“剑”的身上。苍穹是站在悬崖边上将剑拔出来扔下的,现在“剑”的整个剑刃都插进了岩石里。苍穹慢慢地走过去,握住剑柄。他应该是料想剑这样插在岩石里,会很难拔出来才对,于是猛地用力一抽。结果剑“嗤”的一声立即被拔了出来,而且很明显苍穹用力过了度,巨大的惯性让苍穹猛地倒退了几步。苍穹将剑拿在手里,发现剑身已经从当初的银白色变成了黑色。仔细观察之下,这又是完全不同于玄武剑那样黑夜一般深邃的深黑色,而像是一种——没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绝对不会看错,这就是鲜血干凝之后的那种惨黑色。
曾经雪亮的剑刃为什么会变成惨黑色,苍穹只是简单的认为是因为这把剑杀了很多人,饮了很多血。
他只猜对了一半,剑的确是因为饮血而改变的颜色,但不是因为他杀的人的血,而是因为他自己的血。他作为奥精灵法力源泉神圣之心的寄宿体夕月的嫡亲,和夕月同在一个母体中孕育十月,他的血隐含着极强的法力。因为他练习身法时在这个悬崖流了非常多的血,所以这里形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法力结界。苍穹恰好将剑扔进了结界之内,剑吸收了结界的法力,改变了颜色。
而且可能这把剑改变的不仅仅只是颜色而已。
苍穹却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因此想到了该给这个“朋友”取一个什么名字——血剑。
从崖底上来,苍穹便坐在悬崖边上。发呆。
我轻轻地落在他的肩上,用嘴梳理着我鲜红的羽毛。
他依旧看着远方,面无表情。像是在挑逗我,让我猜他在想什么。
风一直就在我们的耳边呼啸而过。
终于,苍穹的眼神离开了凄凉的四周,落在了我的身上,他说:“血鹰啊,不知为何,从我认识你开始,每当你停在我肩上时,我心里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我很久以前失去的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想说:“傻瓜!你失去过的,只有你的妹妹。之所以你会从我的身上找到她的感觉,是因为曾经她喂我吃东西的时候我啄破了她的手,沾到了她的血。而你所感觉到的,就是她的血所拥有的法力!”
然而当我出口时,却只有“嘎——”的一声尖啸。在凛冽的风中,苍白无力。
在悬崖边坐了很久,安静地想了很久,苍穹终于站了起来,回到玄武殿,给血剑找了一把合适的剑鞘套上,然后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他是准备去白城了。
也许因为是个杀手,就注定只能见血。甚至就连唯一可以视作朋友的也是血鹰、血剑。
这似乎预示着什么,不过,我看不见。
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在想,苍穹是否也会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