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明从香江回来,让杨晨去公司见他。
老程拿扫把在院子里扫地,见杨晨走进来,冲他笑了笑,道:“赵总在三楼。”
杨晨道了谢,径直上了三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长方形会议桌,两排厚重的红木椅,打横一张太师椅,雕刻精美。
尽头,一扇红木门,紧闭。
杨晨敲门。
“进来。”闷闷的声音传来。
杨晨推开门,足足有五六米长的大班台后,一个中年男人喷出一口烟,用手指头的雪茄虚指大班台前三只椅子中的一只。
杨晨在他所指的椅子坐了,道:“赵总找我?”
赵大明吸了一口雪茄,欣赏完自己喷出的烟圈,慢条斯理道:“早就想找你了。忙啊,香江那边离不开我,燕京这边才走开两天,老朱电话一个接一个,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这不,才帮他们牵了线,接下来在香江举办第一届京江投资贸易洽谈会,细节还没谈呢,老朱又急急把我叫回来。他呀,就会无事忙。”
虽说抱怨,语气不无炫耀。
杨晨每天晚上,就着二十一寸电视机看新闻,多少知道燕京市委书记朱时多,时常视察民生民计。
“小秦跟你说过了吧,奠基仪式由你们俩来搞,你是读书人,会这个。”赵大明话题转得那叫一个快。
杨晨应了一声:“是。”
“我跟老朱说了,我的奠基仪式,他们必须到场。这事还得赶在洽谈会之前。弄完这个,我们才去香江。你和小秦商量个日子,尽可能在这个月吧。”赵大明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小秦,你过来一下,小杨在这里呢。”
电话放下没一分钟,秦牧刚已在门口敲门。
回到二楼秦牧刚的办公室,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秦牧刚诚恳道:“这次仪式,请的可是政商两界要人,千万不能出差错。你才毕业几个月,这种事没经历过吧?”
杨晨笑笑,道:“没经历过。我跟着你跑跑腿,正经主意当然得你来拿。”
“我这是为你好。真要出一点错,赵总的处罚很重的,我怕你承担不起。”秦牧刚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接下来的日子,杨晨每天去新雅阁。
秦牧刚很忙,常常杨晨坐在沙发上喝茶,他伏案疾书。
这时代,还没有什么策划公司,一切只能自己动手。
“这些人可要怎么安排席位?”某天午后,秦牧刚揉着眉头,自言自语。
杨晨适时把一杯热腾腾的茶放在他桌上,道:“喝杯茶休息一下。”
大事小事,秦牧刚一手包办,半丁点没给杨晨插手的机会。如果杨晨真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免不了气恼抱怨。
前世,杨晨是国际著名投资人,与侨布思、李佳成来往密切,也是各国首脑的座上客,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就一个小小的奠基仪式吗,有人肯操心,他乐得清闲。
秦牧刚一口把茶喝光,接着揉眉头,用为难的口吻道:“你说,请了三百多人,哪个不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哪个不认为自己非常重要?这座位要没安排好,可得罪人了。”
杨晨道:“是。”
“唉,偏偏重要的位子就那么几个。”秦牧刚继续揉眉头。
“其实重要的人不在乎位子,在乎位子的人不重要。不如到时候让客人们自己安排好了。”杨晨淡淡道。
“那怎么成。”秦牧刚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要是到时候有那个愣头青,跑到主位上坐了,赵总会不高兴的。”
能获得邀请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不知道,会跑主位跟一二把手同坐?杨晨也不多话,继续坐到沙发上泡茶。
秦牧刚的茶都不错,杨晨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能买半斤。
秦牧刚就差没把笔头咬烂了,一张纸写了又涂,涂了又写,实在没空白地方只好另换一张。
喝了一肚子茶,肚子有些饿,杨晨找个借口先遁了。回家路上买几个三鲜烧麦,打算下午茶跟晚饭一并解决。
李大爷戴了老花眼镜坐在摊前看报纸,杨晨一如既往打招呼:“李大爷,吃饭了没?”
李大爷抬头推了推老花镜,看清来人,笑道:“没呢,早着哪。哎呀,现在这世道,有钱人就是好啊。”
这是发的哪门子牢骚?杨晨走过去,李大爷指了指报纸,让他看。
报纸上,是西装革履的赵大明,食中两指夹一根吸了一小半的雪茄。
杨晨匆匆扫了一段,讲的是赵大明的发家史。
“一下子拿了五十万平方的地,不发达才怪呢。”李大爷道。地,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命根子哪。
杨晨道:“得变成钱才算。”
估计李大爷今天被哪个气着了,心情不好,语气有些激烈,道:“你年轻,懂得什么!有了地,就什么都有了。”
这可不一定。杨晨笑笑,也不跟李大爷争执,把袋子递过去:“刚出炉的烧麦,您老尝尝。”
李大爷看了看杨晨,道:“这就一餐啦?年轻人太不注意身体,等到我这年龄,知错太迟了。”
“杨大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跳下自行车,对杨晨道:“我的收音坏了,你有空过来帮我修一下。”
这是杨晨的邻居,夏梦。今年上高三,天天听收音机学英语。
杨晨道:“吃过饭就去。”
夏梦道了谢,跨上自行车拐进巷子。李大爷翻了翻白眼,骂道:“目中无人。”
夏梦高高扬起头颅,早去得远了。
天黑下来,气温也降下来,又起了风。杨晨换了长袖,这才到夏梦家。
夏梦一头瀑布也似的黑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笑靥如花迎上来,道:“杨大哥快厅里坐。”
夏梦父母远在外地,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在家。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夏奶奶大概早早睡觉去了。
杨晨摆弄了两下收音机,很快修好。
夏梦倒了水来,道:“杨大哥喝水。”
杨晨接过放在茶几上,起身道:“你复习功课吧,我回去了。”
夏梦犹豫了一下,杨晨已走到厅门口,她追上道:“回去不也是一个人?我作业已做得差不多了,你坐会儿吧。”
听夏奶奶说,这孩子成绩不错,考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她自己心气儿高,说什么非华清不读,明年要是考不上华清大学,准备复读一年呢。
“我还有事。”杨大哥回头道:“好好复习,考个好学校回来。”
夏梦有点失望,垂下眼睑道:“你也参加过高考的。我能请你帮我讲讲考场经验吗?有你帮我复习,效果会更好。”
前世,杨晨可谓少年得志。十四岁考上少年大学,十八岁赴留留学,二十二岁,一般人才大学毕业,他已博士毕业,进了美国最有名的投资银行。投资银行的经验,为他日后成为投资人打下良好的基础。
考场经验无比丰富的他,给夏梦提几点意见那完全没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好好做题,听老师的,没错。”
这孩子执拗,可别认死理。
夏梦拉杨晨的手,把他按在旧沙发上,道:“给我讲讲嘛,你不是四年前才参加高考吗?那时紧张吗?”
杨晨考试早成家常便饭,怎么会紧张,可是这话不能说,只好道:“还好,还好。”
夏梦不满意地道:“什么还好?说了跟没说一样。”
杨晨不愿意跟一个小女孩纠缠,道:“我还得做方案呢。你也快点去做作业吧。”
逃也似出了夏梦家,杨晨回家打开电视,画面上竟然是赵大明的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