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是痛醒的。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习惯性的动动手,却听见“哗啦”一声。
冰凉的触感。金属的触感。
他猛眨了下眼睛,之后循着声源看去,一条粗长的铁链在他的脚边蜿蜒。
他再次动了动手,脆亮的撞击音从背后传来。
方谦搞清楚了,他的背后是一根铁柱,他双手被束缚在背后,手上的手铐就固定在那上面,手铐连着的铁链像是给他预留出了活动空间一样的,稍长一些,以至于垂到了地上。
被绑了。
方谦看着黑暗潮湿的牢房意义不明地叹口气。
他是什么心情?因为被人绑在牢房而忧怨?还是庆幸任务发展终于有了起色?
谁知道呢。
腿上的酸麻提醒着方谦,他似乎在昏迷中还一直站着。
没有去细想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方谦慢慢动着腿脚,想要坐下。
结果就在屁股离地不足十几厘米的时候,方谦因为手臂将要撕裂的痛苦而不得不放弃。
故意的吧这是!
他啧了一声,明白自己正是以这样半吊着的姿势度过昏迷的这一段时间的。
怪不得会痛醒。他为自己方才的愚蠢行为摇了摇头。
眼下,方谦没有办法,只能倚着冰冷的铁柱站立着。牢房内有一扇加了数条铁栏的小窗,清冽的月光就从这点缝隙中透进来,洒下一地银辉,颇有意境。
可方谦又不是李白,看着月光还能作首诗出来。他试着磕碰了一下手铐,回应他的只有无情的击打声。
好吧。
方谦暂时放弃了逃离的念头,他闭上眼睛,开始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回忆和分析。
他决定要详细了解沈宏武叛乱事件,因此刻意避过了露蒂去找了爱兰德。爱兰德将百宝箱交给他,他在深夜找了一个NPC带路,成功进入了绝密文件库,找到了详细文件,之后……
之后?
方谦睁开了眼睛,脸色一变。
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究竟是谁?他(她)把我怎么了?
疑问像错乱的程序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在他的眼前,方谦这时才开始惊恐,没有什么比失去记忆更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了,哪怕他仅是失去了一部分。
他最后记住的只是他将文件拿出来翻看,看到了沈宏武的死刑详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方谦咬着下唇用痛感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必须保持冷静,不然一些都没有希望。
感受到口中腥咸的味道,方谦总算压下了惊慌。他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认真分析起了自己为何会失忆。
首先,他的直觉和潜意识告诉他,他一定有一小段记忆被遗忘了。
那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
第一,他受到了惊吓。很有可能,那个绝密文件库安静的可怕,若是真有什么异常情况,他被惊吓到也是正常的;
第二,有人想要抹掉他的记忆,因此用了药物或其他手段。可是,这可是游戏里啊?这种游戏真的可以影响到大脑吗?还是仅仅在游戏中才会起作用?
考虑到这,方谦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手被铐住了,他不能开启系统面板下线。
喂喂,真的假的啊?
方谦本想着自嘲地笑笑,却在咧开嘴时扯到了嘴唇上的伤口,他吸了口冷气,抿住了嘴唇。
别管任务不任务的,我这是被困在游戏里了?!
他后仰着把头也抵在了铁柱上,妄图用冰凉的刺激带给自己一些清醒的意识。
片刻之后他便不做什么行动了。如果自己真的被困在了游戏中,保不齐还会有体力加速流失等等的一系列BUG,现在还是保存体力静观其变吧。
既来之,则安之。
方谦胡乱地从他并不丰富的词汇量中找出几句来安慰着自己,就这样慢慢平稳着呼吸,静静等待。
大概过了一刻钟,或者更长。
就在方谦由最初的双眼空洞转变为昏昏欲睡时,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他懒散地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这人的轮廓渐渐明晰。
这人走到了牢门前,他们二人相隔着依次排列的数条生锈铁杆,以及从牢门到方谦所处的中心铁柱的一段距离。
来人是秉笔直书。
方谦的表情透露出的只有疲惫,他什么话也没说。
秉笔直书的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伴随着难听的摩擦音,方谦手上的手铐与铁柱之间的固定分开了,他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条粗长铁链的重量。
方谦的手仍然铐在背后,他就着倚铁柱的姿势慢慢滑下,直到坐在地上。
地上很脏很凉,但他很累了,所以这些都没什么。
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最后秉笔直书先开了口。
“还好?”
“还活着。”
两句废话,方谦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懒得费。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内心深处就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他试着拼命将那股子不安压下去,憋在心里。
直到秉笔直书的到来,总算见到了一个活物,或是一个熟人的方谦便放松了精神。
在这之前,他也不知道原来他将内心的情绪释放出来后,会是这般淡漠的样子。
“过来一点……我有东西要给你。”
“懒得动。”
方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是没睁眼,自然也看不到那边的秉笔直书露出了苦恼且无奈的神情。
他真的很累了。连多动一下都觉得疲惫不堪。
老子都快要被这破地面凉得失禁了。他又胡思乱想着,那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没有注意。
秉笔直书打开了牢门,走到他身边蹲下。
方谦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着他的衣摆将他拉扯地坐在地上。
秉笔直书靠了一声,但没反抗。
“……我觉得老子这辈子居然还能体验坐牢是什么感觉,真他妈的值了。”
方谦声若蚊呐,强烈的困意袭进脑海。
之后他感觉到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这东西是个药丸。比冰块热,比地面凉。
最重要的是,它,非常非常的辣。
方谦“嗷”的一声从地上窜起来,秉笔直书从口袋里默默掏出一瓶回蓝药剂。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