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吓得面色惨白。急扑至车厢门边，却见街旁商铺行人在疾速往后退去，这要跳下去纵不被摔死也要被卷下车轱辘辗轧死。
“快快停下来！让我们下去！”小如抄起手边的红泥小手炉就往赶车男子头上砸去。不想咣当！正着后脑勺。男子软软歪倒在赶车座上。
然而还不及面露喜色，她就意识到此举有多蠢了。
“少奶奶怎么办？”小如哭叫起来。
秦紫陌也傻眼了，车夫被砸晕了，马车更横冲直撞起来。
“救命啊！”小如挥舞着手扯起嗓门哭喊。
街中行人逃之迭，有不及收拾的菜摊被马车带翻，所过之处，鸡飞狗跳，早将她的呼救声掩过。所幸眼前行人渐稀，呼！车马自一城门洞下驰过，马车出了西城门。
城外的道路不似城中青砖铺就的街道，一时马车晃得快要散架子了，车厢内两人被抛过来抛过去，早已撞得晕头转向遍体鳞伤，西郊外多山地，眼前山道愈加崎岖狭窄了。
“这下死定了！”小如忽双目大睁瞪视前方，一块磨盘大的山石阻在路当中。越来越近了，马儿纵蹄跃起，跟着车厢猛一颠，车身倾斜，“喀嚓！”一声脆响，车把齐根断作两截。
“啊……”小如惊恐地尖叫。秦紫陌就觉一阵天翻地覆，不及作出反应，头重重撞上车顶的横梁……
…………………………
死了吗？难道死人也会痛？头痛得要裂开一般，身子却如被绳索捆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有什么在她脸侧游移，又慢慢移至颈下，顿了顿，又要往下游移……
“你在做什么？当心二当家的废了你。”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嘿嘿！你不说他哪会知道。”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猥琐地嘿嘿笑道。
秦紫陌立时明白自己身上游走的是什么了，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猥琐的手自她身上移开了。“就是这个女人戳瞎二当家的眼晴？”
“没错。”
“看不出啊！这么个细弱的样子有那么烈？”
“烈着呢，不然二当家怎会念念不忘。二当家的喜欢烈一点的马。”
两个男人一齐不怀好意地大笑。
秦紫陌的心如坠入极寒的冰窟中，一刹时手足冰凉。她开始痛恨为什么没有死，却落入了比地狱更可怕的魔掌。
小如在哪里？她也落入这魔掌中了吗？这是个什么地方？她不能睁眼，因为不能让他们发现她已经醒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她不敢深想。
“她醒过来了吗？”又一个男人的声气。
这里两人似乎是吓了一跳，齐恭敬道“回大当家的话！还没有。”
“唔！你俩个先出去。”
“可是……屠爷吩咐……”一人犹疑的声音。
“怎么？我说话这就不管用了是吧！可别忘了，屠爷他在这地头可不会长远，到时——”男子沉声不悦道。
“大当家您自便……小的们外头替您把风。”
屋门重重带上的声音，耳旁静了下来。秦紫陌的心几乎要跳出腔了，她知道，此时有一双眼在盯着自己。
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了，他想做什么？如果他要欲行不轨不之事，她就……
双臂的束缚猛地一松。“醒了就别装了，抖个不住哪里装得像。”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
秦紫陌大惊睁眼坐起身。眼前立着一个中年男子，肥白的面上微有些胡须，一双小眼睛亦在上下打量她，却并未见淫邪之色。肥硕的身子裹在一件纹绣的赫色绸衣中，同色镶金的腰带束出一个紧绷绷圆滚滚的肚子。他就是那众匪人的大当家？怎么看着这形象都更像那种胖墩墩的发财掌柜。及至看到他手中寒光逼人的匕首，秦紫陌惊得连连后退。
“不要怕！我是来放你走的。”男子欠身挑断她脚踝上的绳索。
“你……为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快快随我走！”男子急道。
“我凭什么信你？”秦紫陌不为所动。方才她可听得分明，抓她来的正是那个被自己戳瞎眼睛的二当家。
“哎呀……”男子急得跺脚，下巴上的肥肉跟着乱颤。“实话告诉你吧！他抓你可不是为图财……”
“他？他不是你的人？我听得分明，他们叫你大当家。”秦紫陌冷道。
“我这大当家如今说话不管用啦！如今都听屠爷号令，我这大当家已是形同虚设。屠爷跟老二是同乡旧好，他本来同我们一样，都是绿林中人，后来转了水路，干起了大买卖。不知怎的与龙少结下了梁子，这哥俩如今布好了局，以你为饵诱龙少前来送死呢！”男子抹了把汗津津的额。
“以我为饵？”
“对！他不知听谁说，你是龙少最心爱的女人，挟持你在手，龙少必然会来的。”
“你说的龙少是龙羽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龙羽最心爱的女人？”秦紫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忍不住鼻酸“那他的计划要落空了。”秦紫陌吸了吸鼻头轻道。
“为什么？”
秦紫陌斜他一眼“没什么。既然他计划要用我来引龙羽上钩，你现在却要放了我，你就不怕他杀了你？”
男子低首沉吟半晌，低道“我以为他们根本是在以卵击石。”
秦紫陌想了想，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与其到时稀里糊涂被当成同谋杀了，不如主动表明立场，到时还可借龙羽之手夺回当家的位子。
“有劳壮士。”秦紫陌欠身。
“快！”男子挥手，肥硕的身子已灵巧窜至门边。
“屠爷！”远远的有人招呼，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纷杂的脚步。
“糟了！走不了了！”男子疾退回来，面无人色。
“你两个不在里头看着，却在这里作什么？”冷诮的声音愈近了些。
“屠爷……屠爷！那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一路追过来。
“有屁痛快些放！”另一个声音不耐道。这个声音秦紫陌听着有些耳熟。
“那个……大当家的里头……”
“什么！这个死胖子想干嘛？这女人可是我的，怎么能教他拔了头筹？”耳熟的声音气急败坏道。下流的秽语气得秦紫陌发昏。
“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男子抱头急得团团转，胖脸上直流下汗来。
“壮士，请您务必要救出我那妹妹。”秦紫陌低道，劈手夺过他的匕首……
“啊呀！”一声惨呼。
屋门被踹开，一众人撞了进来。
“大当家的！您没事吧？”两个喽啰扑上来。
“你……你……”男子肥硕的身躯倚在墙边，一手指秦紫陌，另一手捂在腰侧，指缝中慢慢渗出血来。
“你们谁敢过来！”秦紫陌颤声道，手中匕首犹沾着血。
“老大想是久未沾荤，太过猴急了，竟也着了这小娘们的道。”似笑非笑的声音讽道。
秦紫陌一抬眸，对上一只独眼。虽然此时没有蒙面，且另一只眼上还覆着黑丝眼罩，秦紫陌却还认出这淫邪的眼神。此时这只独眼直勾勾盯在她脸上，眼中闪着毒蛇般的阴狠。秦紫陌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瞧小娘子这眼神，想是认岀我了，老大你安心下去养伤！兄弟我一定将你这份一道连本带利讨回……”独眼嘿嘿笑着慢慢逼过来。
“你不要过来了！”秦紫陌强壮起声势，一面扬起手中的匕首。无奈声音在轻颤，持刀的手也抖个不住，丝毫没有慑到对方。
独眼根本无视她手中的匕首，淫笑着迳直逼过来。
秦紫陌只得节节退后，直至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石壁，看眼前一张张可憎的笑脸，心头不由得一阵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