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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亲人 肆

福清那副样子,很像是庙口那些算命的瞎子,微微掐指一算,一切尽在眼前。不过她还不满意,不等雨京说什么,就跑出去传了太医过来。

太医过来诊脉,面带喜色下跪,“恭喜福晋了,是喜脉!”

雨京那双眼睛瞪大了好半天没醒过味来,只知道太医在蒙古包外面仔细叮咛福清要注意些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听全。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好,这就要做额娘了?

等福清又返回来,雨京定了定神问她,“太医说的是不是真的?”

福清一愣,又皱了皱眉,“福晋是怕那个李太医诊不对?要不奴婢再去传别的太医过来?”

雨京摆摆手,忽然觉得更累。她心里有很多疑问,更多的是突然的彷徨,她能不能做好额娘?她一无所知。

福清又走过来不免一脸喜悦,“这真是双喜临门,十三格格出嫁,福晋坏了孩子,十三阿哥听见了可不是要笑坏了。”

雨京只是有点无奈地笑着,一想起胤祥前两天那副难受的样子,她感觉不出十三格格出嫁对他来说是件喜事。后来福清又在她身边说了什么吉祥话她也没听进去,只是觉得耳边絮絮叨叨的有人说话很舒服,却总是定不下心,接受不了自己就要为人母的现实。

低头摸了摸平平的小腹,这里就要冒出来一个孩子了?

忽然想起府里的大格格依彤,谢天谢地,她没有继承画兰的那双眼睛。很多次雨京看着那个小丫头在屋里跑来跑去,胤祥眼里满满的宠爱,总是嘴角上翘着,有时候依彤跑太急脚底绊了下,他身子都会跟着一倾,赶忙一双大手抱起她到自己腿上,虽是责备却掩盖不了更多的怜惜。

那时候雨京会坐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女,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甜。

不知何时,蒙古包里只剩下雨京一个人。外面好像起了风,军旗被吹的呼噜呼噜的闷响,绕的人心里更繁乱。胤祥会不会像对依彤那样对这个孩子?她还都不太确定,自己还算不算一个孩子?她又能不能带好一个生命?雨京有点心慌,已经不确定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脑袋里嗡嗡的什么都是一团纠结在一起。

雨京忽然觉得浑身都开始不对劲起来,本来不觉得什么,自从太医这么一说,这一天她都觉得身子特别特别的沉。

胤祥和皇上去狩猎走了一整天,迟迟未归。

太阳一下山,整个草原就蒙上一层墨黑。除了零星的火把,雨京根本看不清远处有些什么。她还是不死心地望着胤祥离开的方向,耳边虽然风吹的嗖嗖响,可是她仿佛能听见胤祥那匹栗色骏马的叫声,在黑夜里撕开一条路,让他一路狂奔到她面前。

她想面对面问他,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会不会想对待依彤一样对我们的孩子?你会不会对我们的孩子宠爱有加,捧在手心上?她很确定他会,她又有点不太确定,总之一切都很混乱,又惊又喜,也有很多担忧。

还是一样爱打瞌睡,总也是觉得眼皮又沉又乏,雨京也没等到胤祥回来,就累的又睡着了。梦里却看到伊桑一脸笑意望着自己,雨京上前握住她的手,喃喃自语,“我就要做额娘了!”伊桑却不说话,只还是那样笑着,让人安宁。

雨京忽然就流了眼泪,是喜也是悲,很多年没有梦见过伊桑这张笑脸了。也许冥冥之中这片草原真的是默默在保佑她,给她力量,给她好运,也一次次给她不一样的人生。

有人从身后缓缓抱住她,温暖的气息吹进她脖颈里,那么熟悉,让她分不清是梦是醒。半梦半醒之间,雨京微笑自语,“呐,如果是女孩,我就叫她伊桑,好不好?”

“好。”他声音沉沉的,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雨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胤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翻过身望着他,他眼里全是宠溺,又俯下头温柔亲吻她。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声盖过一声,让她渐渐安下心来。说来奇怪,一天的心乱如麻,看到他的一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那些困扰了她一天的问题,都没必要再问了。

他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盯着她看了半天,语气有些埋怨,“应该一早让人传信给我的,也不用刚才回来从皇阿玛那边听到。”

雨京笑着拍他,“早晚有什么差别,孩子又自己不能跑了。”

他凝视她半响,忽而又刮她的鼻子,一脸的喜色掩盖不住,“往后就要做额娘了,老实些吧!”

雨京微笑点头。

那一晚两个人黑灯瞎火的聊了很久,聊孩子出生了叫什么,聊小孩子怎么教育,聊吃什么喝什么,乱七八糟的,雨京说个没完,胤祥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一只手一直按在她肚子上,暖呼呼的。

隔天一睁眼,雨京才明白过来胤祥那句让她老实点的后果是什么。不能骑马,不能乱跑,不能喝酒吃肉,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左个不行,右个不行,胤祥还有功夫写了长长好多条规矩,命令福清盯着雨京遵守,如果福晋犯了这些条列,回来找福清兴师问罪。

福清虽然不识字,但是记忆力超群,胤祥念了一遍,十有八九她就已经记住了。然后寸步不离紧跟福晋,又变回了当年府里的冷脸丫鬟,雨京怎么瞪她,怎么好言贿赂她,福清都当没看见没听见一样,把雨京气的忍不住天天在蒙古包里面大喊受不了。

受不了喊了几天,也终于没有力气再喊下去了。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疲惫,一天天加重。太医又来看过了,说是需要多休息,又开了几副安胎的方子。看胤祥跟在旁边拉住太医问了半天一脸焦急的样子,雨京也只好安分地听着他的安排,不再多吵闹,安心下来开始缝制小孩的衣裳。

胤祥在一边装着酸溜溜的口气笑道,“我以后可是再也收不到香囊了?”

十三格格的大婚之日将到,宫里那边也准备就绪,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往草原而来。

不出时日大队人马就到了科尔沁,雨京总算找到了个出口能释放自己的无聊,拉着待嫁的十三格格突然有说不完的话,连自己蒙古包都不想回了。

十三格格也是听说了雨京有孕的消息,顾不得说自己的事情,只一直不停地念叨她要小心身子。说着说着十三格格又红了眼眶,“要是还在宫里能看见嫂子临盆多好。”

后悔在宫里的时候没和她多待过,雨京握着十三格格的手也是一阵难过,安慰道,“……我看那个仓津人还不错,我替你都观察过了。”

十三格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十三哥那天还说,嫂子就是因为整日盯着那仓津把身体都盯坏了。”

当晚雨京在十三格格蒙古包里面睡下的,十三格格说了些胤祥小时候的事情,逗得雨京笑个不停,

雨京也说些胤祥最近的趣事,十三格格也跟着咯咯笑。两个人还都是开心的聊着,空气里有淡淡的伤感,谁也没敢去碰触。第二天起身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肿了眼睛,相识一笑。

“十三哥和十五妹以后就交给嫂子照顾了。”十三格格行了大礼,雨京受宠若惊,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你放心吧!”

皇上决定要亲自护送十三格格到翁牛特,自然胤祥也要一起,雨京乐的跟着去,谁知道太医说她身体不宜诸多颠簸,皇上的意思是让她留下。雨京一脸不乐意,拉着胤祥的胳膊撒娇,“让我一起去吧,路上能陪着十三格格说话,她也不用紧张。”

胤祥看着她一脸怜惜,“你等我回来,不出几日而已。”

想起他要最后护送疼爱的妹妹出嫁,心里的不忍都写在脸上,雨京不敢再增加他的烦恼,只好顺了圣意。

身上没带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雨京把随身带着的簪子摘下来交给十三格格,也算是一份薄礼,又说了很多的安慰话,再怎么不舍,最终需将一别。送亲的队伍临走那一天,她送胤祥上马,嘱咐他一路小心,拉着缰绳很久不想松手。

“回来路上去一趟哈木莫力庙可好?”她一脸无精打采地央求他。

胤祥笑着点头,“求什么?”

雨京低头想了想,“求孩子平安。”

他莫名一怔,若有所思看了她一会儿,“不求大富大贵?”

“不求!”她笑着摇头。

四十五年七月,十三格格下嫁翁牛特的仓津。雨京在科尔沁为十三格格祈福念经,也求自己全家幸福,未出生的孩子能无忧无虑,国泰民安,无灾无患。

时间如果能想这一刻平静安宁多好,她心里默默想着,就这样,没有大风大浪,她和胤祥相守到老,直到一头白发。她双手放在腹部,什么都不去想,轻轻的哼起小时候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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