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界，我并没有直接去魔界，而是先去了人间。
遥遥望着洛阳慕容府，我徘徊着，不知该去还是不该去。去不敢去见他们，是因为我才使他们有情人分离如此之久，又想去见他们一面，因为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去魔界，也许有去无回。
洛阳城早无妖气，清风观消失了，我不知道蔓珠把它搬到了哪里，去问过土地也得不到答案。
也许是被有道之人收了，又也许是进入魔界，正式成魔了。
——无论是那种情况，我都不乐见。
手腕上的铃铛手链叮当响了几下，似乎在催促着我快做决定。我看着它暗笑，难道这东西跟着紫璃久了，沾了灵性，所以按着主人的遗愿，迫不及待地想到男主人身边去？
去吧，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我叹息一声，一瞬间来到了慕容府的院子。
云飞和仙儿都在，很好，这样就省了我去找人的功夫了。
他们见了我，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朝我奔了过来。
“妖儿，你没事……你的眼睛怎么了？”仙儿高兴的话到一半就变了个调，我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说我像兔子似的红眼睛。
我不好意思地低低头，道：“没什么事，就是受伤了。”
仙儿担忧道：“真的没事么？”
“没事，就是变得难看了些。”我笑笑，问：“你们呢？你们没事吧？”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他们若是有事，现在又怎会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但聪慧的仙儿显然知道我要问什么，便道：“我们没事，那日在天界里，我们变成了黑石，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就被放回了人间。呵呵，其实变成石头也没什么的，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睡醒了也就没事了！”
“那可有什么神仙说要罚你什么的？”
仙儿摇头：“没有，但是放我们回人间的那天兵对我们说过，我们那样子擅闯天庭，本是该罚下十八层地狱的，但是羽族族长为我们说情，所以我们就免了责罚，放回了人间。”
羽族族长……是烈火。一想到他，我的心里就掠过一丝黯然。
“那你们的法力……”
仙儿满不在乎地道：“那本来就不是我们一点一点修来的，没了也没关系呀！有了法力之后，我才发现，法术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我们练武有趣呢！”
“嗯。”我点头笑笑，再看云飞，在视线相撞的一瞬间，他飞快地别过头去了，似乎很不好意思与我相见。我眼角余光向下一瞥，突然瞥见他们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我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天界一行对他们而言也许并非是真的磨难，人间有这么一句话：患难见真情——他们在这一场磨难中，感情已经更加深厚了。
我恍然大悟，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插入到他们之间。
现在瞧云飞的举止，我想我也应该明白了云飞的选择，他选择了仙儿，所以愧对了我。
但是那又有什么好愧疚的呢，本来该说声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低下头，踌躇一下，放低声道：“我……今天来，是来和你们道个别的……”
仙儿一愣，道：“你要去哪里？”
我笑笑，道：“我在这凡间逗留太久，也是时候斩断凡缘去深山修炼了。”顿了顿，深怕他们不信，又道：“这一次回天庭，我碰到我师傅了，她让我好好修炼，早日位列大罗金仙。”
仙儿奇怪道：“你不是早就是神仙了么？怎么还需要修炼登仙的？”
我回答：“天分九层天，以我目前的修为，只能停留在三层天，若想更上一层天，就必须要不断修炼，我这修为……还低着呢。”
仙儿道：“那日我们上的是几层天？”
“五层天。”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变得异常的有耐心，我向她解释道：“五层天名为晬天，是天界的中层，也是中枢，那里是天生仙族的居住地，几乎所有的天生仙族都居住在那里，所以五层天其实是所有天中最强大的天层。”笑了笑，我又道：“我们现在能活着出来，真的很幸运。”
仙儿奇怪道：“五层天是最强的天层，那九层天呢？九层天不是最高的天么？为什么最强大的天层不是九层天？”
“九层天的确是最高的天层没错，所以它是最权威的存在啊。能上九层天的都是高神，他们在天界几乎都已经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了。嗯……”我笑道：“不过我们也有见过九天之上的高神哦。”
仙儿两只眼睛放出光芒来，忙追问道：“谁呀？是谁呀？”
“就是霖镜和青琉呀。”
仙儿的脸色马上变掉了，嘟着嘴不屑道：“就他那样子也是高神？你说是青琉，我倒还有三分相信的，但是说霖镜是，我就一点都不信了！”她放狠了语气道：“天庭要是让这么一个好色的神仙做高神，这……这不是残害众生嘛！”
我道：“天庭有两种神仙呐，就像你们凡间朝廷一般，有文有武。霖镜和青琉是属武神，司掌的并不是凡间众生，他们的职责是守护天界，不被魔界侵犯。你们人间供奉的，多数是文神，那自然和你们认知的有所不同啦。”
“天界还会打仗的？”仙儿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也对，天界是保护人间的福祉，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天界是祥和无争的，若不是我认识了霖镜和青琉，我也认为天界是永远不会起战争的呢。
天界，远没有我想的那般美好。我暗自好笑，现在我这心境似乎是美梦破灭般的悲凉，呵呵。
我和仙儿聊了一整天，却没有和云飞说上一句话，其实，我和他早已无话可说。
聊了一整天，准备走的时候，仙儿露出艳羡的神情，怎么说，她也修炼过三年仙法，说真的对法术不感兴趣，那是不可能的吧。
“若是来世有机会，我也想去修仙。”仙儿道。
“那今世呢？今世你要做什么？”
“今世自然是要和云飞在一起了，若我真的成了仙，那就要守天条不许和云飞在一起了，那还不如不修呢。”仙儿淡然一笑，似乎已经看透了。
这是我们一天以来第一次谈到云飞，我尴尬地低下头笑笑，不搭话。
仙儿道：“去了天界一趟，我终于想明白了，今生我只认定了云飞。人世间有这么一句话，那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你不是凡人你不懂，可是现在我懂了。”
我沉默，现在的仙儿似乎变回了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那样的自信，又似乎透着点点威胁。
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不懂，但是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但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真的焚天已经不在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道：“我要走了，若来世我们还能相见，我一定收你为徒，渡你成仙。”
仙儿笑了，道：“那就说定了，下一世，若是你还能见到我，就一定要收我为徒，度我成仙……”她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你可得好好修炼，若是到下一世你还见到我，法术还是练得那么糟，那我做你徒弟可就惨了！”
“那是自然。”我笑笑，心里却虚得很，未来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呢？更何况，我将要去的还是有去无回的魔界。
仙儿沉默了一小会儿，才低声道：“妖儿，你知道吗？你一旦想说谎，就会变得心不在焉。”
我愣了愣，明白过来之后，顿时狼狈地想要落荒而逃：“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师傅就要骂人了！”
我转身就跑，仙儿抓住了我的手，认真道：“你可要记得，你欠我一个约定，可不能一去不回呀！”
“嗯。”我敷衍地点头，狼狈地消失了。
原来仙儿一开始就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可是她不能阻止我，所以她选择了和紫璃一样的做法，求我一个承诺。
静立在慕容府的上空，我几乎想要仰天大笑。
他们做得真对，对于像我这样的人，不管是神还是魔，一个承诺便是一个缘，一个结！若不解开，便是千百年的止境不前，我听霖镜说过，他数百年来见过无数的神仙，便是因为无法解结而殒没。
他们，究竟是对我好，还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