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大家伙儿一笑而过..)
残阳如血,铺缀在旷远的天边,宛如天宫莽撞失火。
湘纪前脚刚踏出清园一步,身后立即有数十个黑衣魅影紧随其后,奈何她此刻心绪紊乱过度,竟然毫无感觉。
就在前一刻,魏烟雨静立窗前,透过如丝轻拂的窗帘,她满是嫉恨的冷眼,死死盯着庭院内那对相拥的男女,对身后如魅出现的黑衣斗篷人道:“重霄,看清那个女的长相了吗?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必须给我杀了她!”
言罢,魏烟雨气愤地随手一甩,一屏珠帘狠狠打在精美的方框上,铃铛作响。
“是,圣姑。”重霄低首作答,斗笠下传出浑厚的男低音。
“等等,”待对方要走时,魏烟雨忽然叫住他,“雪国那边怎么样了?雪皇可有出兵的迹象?”
重霄一愣,随即带了丝笑意道:“圣姑多虑了——雪皇已死,如今雪国上下争权夺利,自顾尚且不暇,怎么会有时间兼顾西海?”
魏烟雨浑身一震:“怎么死的?”
“这个……”重霄犹豫了一会儿,方斟酌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大概为了全局着想,雪皇逝世的消息早已被封锁,雪国的子民们一直以为他们的王病着,国家政事由几位摄政王操持大权,殊不知那位伟大的陛下早已西归。”
顿了顿,不禁讽刺地笑:“当然喽,现在这种话,即使从我嘴里说出去,恐怕全天下也没人敢相信——雪国人一直以为,他们的王天下无敌,无论如何是死不了的……因而,属下虽然一直在旁默默关注雪国局势,却不敢擅自插手,唯有遵照主人的吩咐,静观其变,且看那些雪国人能挣扎到什么时候,不过我想,就算主人肯给他们时间苟延残喘,只怕太子殿下亦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样啊……”魏烟雨的表情,一瞬间模糊到让人看不清,她心底竟然隐隐有失落的感觉。
无论如何,雪皇端木凌也算她的故交,虽然交情一直不深,然而在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年龄,遇到那样美好的男子,总是让人难忘的,这一刻,她没来由地产生了惆怅的感觉。
失神了好一会儿,魏烟雨担心宁歌尘会起疑,忙道:“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重霄早就不想多呆,身形在空气中一晃,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
湘纪离开西海之前,原想去连殇那里看一下烟水寒的,后来转念一想,以她如今这般尴尬的身份,不去反比去了好,还是不要打扰烟师兄平静的生活了。
这天傍晚,夕阳如火,她在唐城大街上雇了辆马车,至第二日黄昏之际,终于抵达金曌十三座兵家重地之一的煌州。
煌州紧挨着唐城,虽然一向饱经战火洗礼,却恢复能力强得惊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仍旧是那么繁庶热闹,街上永远都是人来熙往的。
现在的湘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早回到雪国,以后都不想再涉足世间一步了。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这个世间的恩怨纠缠,远远没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掌柜的,这里还有客房吗?”煌州境内最大的一间煌州大客栈,湘纪走到柜台前问,之前她已经问了好几家客栈,回答都是人满为患。
掌柜的姓郑,四五十岁的样子,长得一副精明能干的奸商样,抬起食指撇撇自己的八字胡,笑眯眯地望着湘纪道:“要是别人,那就一间也没有;换了姑娘你的话,那就还剩最后一间,而且分文不收哦。”
郑掌柜笑得猥琐异常,还不忘在一边猛使眼色,于是大堂内四周各色各样的眼光激射过来,在湘纪身上停留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扭了开去。
湘纪不明所以,蹙了蹙眉道:“不要钱?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这是对美女的特惠价啊。”郑掌柜说着做了个自以为很可爱的鹌鹑状。
“是么?”湘纪瞥了眼对方,心想管你有什么阴谋,若是对姑奶奶意图不轨,我的刀剑可不长眼睛!再说了,在这片地界上还不是那个人的天下,她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为所欲为?带着这份自信,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由小二引着上了楼。
“各位大爷,刚才上楼的那位姑娘,你们可都看清楚了?”郑掌柜估摸着对方已经走远,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小模样,那小身段,怎么样?很诱人吧?”
堂内众人聒噪不休,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搓着双手,耐不住地大声嚷嚷道:“掌柜的你啰嗦什么,耽误老子的时间,赶紧下注吧!老子还等着跟小娘子共度春宵呢。”
其他人也连连起哄,郑掌柜擦擦冷汗,赔笑道:“列位大爷别急嘛,小娘子进了这个门,如果不按我们的规矩行事,还能飞了不成?来来来,先掷骰子,买大买小……”
原来这悦来客栈的最后一间房,乃是出了名的美人坊,住进来的绝大多数是漂亮的单身女子。
那个郑掌柜长年投机取巧,将美人坊弄成双人房,再办了个打擂台的项目,胜者可以与之同住一间房,另设文武各八大项下注豪赌。那些大老爷们平时闲着无事,都喜欢凑一份子,更想最终那个赢得最大赌注、拥美共度良宵的人是自己,出钱出力不亦乐乎。
而郑掌柜呢,早就预备好了十项全能选手在最后一关等着,等到那些冤大头过五关斩六将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将最终赌注一把掠下,纳入囊中,赚他个盆满钵满……一念及此,郑掌柜顿时眉开眼笑,满眼闪烁的都是金银锭子的影子。
言归正传,这些无耻之徒背着当事人湘纪,开始紧锣密鼓地替她物色今晚的如意郎君,一番无耻下注,众人手忙脚乱,一个临时擂台在走廊上摆开——
“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燕小七,阁下呢?”
“在下张大嘴!”
……这2人自报姓名后,开始轮番交手,最终由张大嘴一刀将燕大七劈下了擂台,换另一个号称小李飞刀二世祖的上台,最终又被一个耍流星锤的给抡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还是之前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彪形大汉笑到了最后,咧着他那被对手敲掉了三颗的大门牙,璀璨如花地举着一束鲜花站在领奖台上。
郑掌柜在底下看着他微微笑,两人眼神交流,已经说明了一切:
门板男:掌柜的,这我赢是赢了,赌钱就按之前的对半分吧,美人,自然是老子我的,你看我付出如此巨大代价……
郑掌柜咬牙切齿:谁说对半分的,一九分红,你干就干,不干我再找个人来把你撂下去,让你丫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门板男七窍生烟:……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好好好,算你狠,看在那个小美人的份上,今儿爷就算了,钱少拿点,美人我是抱定了!!
郑掌柜一锤定音:成交!
随即宣布:“诸位,今天的获胜者——乃是铁桶铁大爷!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送铁大爷入洞房!”(遥远的厢房内,湘纪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铁大爷很豪迈地大踏步走下楼梯,很豪迈地狂饮了三坛酒,再很豪迈地哈哈大笑三声,振臂高呼:“最后一间房里的那个美人,是我铁某人的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柄未出鞘的剑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懒懒的声音道:“老子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女人,你等市井之徒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说什么春宵苦短、今晚洞房,听得爷心里大大不爽啊。”
“你是打哪冒出来的兔崽子!知不知道这是你铁大爷的地盘!”铁桶酒劲上来,觑着那个一袭舒袍缓带的男子,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红得好像要冒出火来,一记凶狠的左勾拳,对着那人没头没脸地抡了过来。
岂料,在他的拳头落下之前,“哐啷”一声,剑鞘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咯吱窝,铁通想笑又不能笑,一张大黑脸都扭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手里的长剑已经眼花缭乱般,接二连三点在他胸前肩颈几大穴道上,手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铁桶吃痛,哎哟哎哟地叫着,整个庞大的身子往后一退,直接撞上了桌角,这一下,顿时脸黑得跟个门神一样,冷汗涔涔而落。
“今天那几下,”宇文介将剑鞘仍旧抵着对方咽喉处,笑道,“只是跟你打个招呼,你服是不服?”
“服……”铁桶嘴上这么说,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意,忽然暴起,一柄匕首对着宇文直刺了过来!
“哼。”好在宇文介仿佛早有所料,长剑脱出鞘中,一握一挡,行云流水,飞起一脚,顿将对方给踹了出去,压倒了一大片人。
然后,这位风流成性更兼长相利落清秀,一望即知是个纨绔公子的一宫主,悠闲自在地伸了个懒腰,颇具闲闲地意趣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以后见了楼上那位姑奶奶,你得当面磕三个响头,然后喊她圣母皇太后,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被对方那一脚直截了当地命中胸肺,铁桶几乎缓不过气来,喉咙里腥气上涌,上下牙关开始打颤。
“那最后一间房,是我的。”宇文介抬起头来,笑得那叫一个邪气四溢,“谁敢不服?”
他冷静锐利的目光落到郑掌柜身上,掌柜的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点头哈腰道:“……是您的,是您的,没人敢抢。”
宇文的表情,真好似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纯洁而又迷茫:“还有……你口袋里那大把大把的赌钱呢?”
郑掌柜的心里狂吐血,咬了咬牙道:“那当然,也是您的……”
(接下来那一章,重霄派人行刺,且看宇文如何大显身手,以及跟冰山版烟水寒相遇后又会发生什么欢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