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盘腿坐在地上，老秀才就躺在不远处地面的一张草席上。
此刻夜色已深，灰毛驹独自去寻找草料和食物，黑木车厢被搁置在一旁。入秋的夜晚凉风略寒，沈寂给老秀才盖了张被子，看着这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那一脸的疲惫让他动容。老秀才真的很疼他的这帮弟子。
沈寂抬头，半空中那禅珠还在旋转，阵阵幽黑色的光芒时而闪烁，老秀才之前用来困住禅珠的青色光环不在。和月亮好似一般高的天空上，有一个寂静的漩涡。
漩涡处没有骇人的声响，没有引人注目的光彩，沈寂只能凭借那四周的云彩缓缓围绕其旋转，才依稀辨别出其中蕴含的惊人力量。
少年无法理解，为什么当年的灰袍和尚愿意保护自己，就跟草原那无名的部落一样，默默守护自己。老秀才说，也许是先祖和父辈留下的缘分。如果真是这样，那少年的父母，也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如今不知道在哪里。
沈寂放下思考这毫无踪迹的思路。
那天空上神秘的漩涡，源源不断有力量传入禅珠，使得老秀才可以安心休养。在其中的五个小弟子，被灰袍和尚隔空传来力量，保护地严严实实。
这是一场大造化！
沈寂嘴里也念叨着，一个晚上了，老秀才在睡梦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少年看的出来，老秀才因为强行提升境界，所受到的反噬十分严重，至少有几年，老秀才不能轻易动手。后来他吞下的丹药虽然药效极佳，但是汹涌的力量冲击也不是这个才修行了不到二十年的老头能够承受的。
沈寂大抵能够知道老秀才的传承，是青帝一脉，草木传承。看老秀才层出不穷的手段，恐怕他当年所得到的传承定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脉。若是诸葛思源和那四个孩子，能够在禅珠中有所领悟，那往后也是修行者值得重视的后起之秀。
站起身，再看一眼这个月色下的土地，待到太阳升起来，便是真的离去了！
离开这片关心自己的土地，少年便要去闯荡，走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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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这鲜有人来往的官道上。
少年正煮着白粥，一旁的灰毛驹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拱来的白菜。阳光并不如何刺眼，偶尔有几只雀鸟的鸣叫，淡淡的雾气渐渐散开，远处的小镇依稀可见。
高空处，那安静的巨大漩涡，突然猛的汹涌起来。浮在半空的禅珠也变得激动起来，好似被过多的力量灌入，颤抖地摇摆。闪烁的光芒变得毫无规律，时而长，时而短。四周的灵气躁动不安，甚至起了一些波纹和震荡。
老秀才被变故所惊醒，他猛地翻身，看中那摇摆的禅珠，心中一阵紧张，握紧的双手将指甲深深嵌在手掌中。
少年眉头微蹙，他自然也看出来，现在几个小少年的领悟便在紧要关头。一旁的灰毛驹也不再没心没肺地吃着白菜，它一脸关心地看着这半空中的禅珠。
倏然，有佛音诵经的声音响起，似遥远又似在耳旁。
沈寂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些经文。但是每一个字眼都不感到排斥，每一个音节好似都能让人回归最原始的平静。少年发现，自己按耐不住的情绪，渐渐平静起来。
灰毛驹摇头晃脑一番，张着大嘴大声嘶嚷，在抗议着什么。这些让人平静的经文和声音，让灰毛驹想起了那个不道义的大光头。灰毛驹一脸的不屑，似乎在无声抗议，你的这些迷惑人心的玩意，对马爷这样天生不凡的神物来讲，是毫不起作用的。
灰毛驹瞄了一眼旁边的沈寂，见他面上渐渐有了祥和的模样，一脸不满和恨铁不成钢。灰毛驹猛地一踹，用前蹄踹倒了正是滚烫的白粥，白粥便直接倒在了沈寂的身上。
滚烫的白粥，让沈寂猛地从祥和中逃出来。
他无暇理会身上被白粥烫伤的地方，他看向老秀才，见他并没有受到经文的影响，不免松了一口气。这灰袍和尚自然没有恶意，但是这凭一张嘴便让人不能自已的手段，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半空中的禅珠此时光芒有些暗淡。一些闪现着金光的大字从禅珠的背后出现，那是用梵文书写的经文，苦涩难懂。
随着一声巨响，有一个虚空漩涡突然出现，漩涡里头是一片虚无，隐隐可见有五个小光点在闪烁。光点逐渐靠近漩涡出口，光芒越来越大。老秀才激动地看着那靠近的五个光点。
那赫然是被送入虚空中感悟的五个小少年，被金色的文字环绕其中，被从虚空中送出来。这五个少年都一脸疲倦和虚脱。
老秀才迫不及待地跃起，手上青色光芒闪烁，便将五人接住。那金色的经文和光芒便消散，旋转的禅珠也缓缓落下，掉落在地上。
老秀才落地，探手在五个弟子上探去，见五人身体无恙，丹田和神台处隐隐有光芒和气息游动，便知五人都更有所得，往后的修行怕是有不少的进展。
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咧开了嘴，浑浊的老眼有泪光闪烁。
老秀才身上的衣衫破烂，在清风中飘扬显得落魄不堪。满是皱纹的老脸像小孩一般笑哭了脸，枯瘦的手颤抖不已。四周的灵气好似收到老秀才的引动，变得不安和激动起来。
“老秀才，你怎么了？”沈寂十分担心，认识老秀才四年的时光，从没有见过他有如此失态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中，老秀才尽管有些无赖和小心眼，但是饱读圣人之言的他平日里总算是个无悲无喜的君子模样。
“没事吧，老秀才，可不要走火入魔了！”
“哈哈哈！”
老秀才突然疯魔般狂笑起来，笑声震荡开去，泛起的波纹带起一阵阵狂风。狂风吹落了枯叶，吹起了尘灰，却带不走老秀才的半点儿激动情绪。
“哈哈，老夫的传承从此便真有接班人！”
老秀才大笑不止。
沈寂见他言语还算正常，才放下一些心思。看向落地的禅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难道这灰袍和尚没有气力取回去，或者送给我？
正当少年想着时，天空的漩涡又猛地旋转起来，一道轻微的光芒激射而下，落在了禅珠上。又有几道光芒激射而下，落在小镇四周。
紧接着，这些被光芒照耀的地方，便有物件被金光包裹，朝着天空中的漩涡而去。沈寂定睛一看，有一光点上是一尊佛像，有一光点上面是一面锣鼓。
看来那和尚在这里布下的法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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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伙，我走了！”
“去吧，往后的日子要小心。若是惹了什么麻烦，你千万记住，这里是你的家！”老秀才将五个土地收入了他的怀中。沈寂知道，这是道家比较厉害的神通，怀中日月。怀中能藏日月，万物无不可容。
“嗯，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回来的。”沈寂看一眼那孤寂偏僻的小镇。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老秀才摆摆手，对着沈寂摇摇头，表示他误会他的意思了。老秀才捋胡须，也顺着沈寂的目光，看着那在清晨中逐渐热闹起来的平静小镇，轻声笑道：“我的意思是，惹了麻烦，千万不要回来！”
“你！”沈寂心中顿生无名怒火！
“小镇不是你的倚靠，没有强大的武力和修行者，没有好的城墙来阻挡敌人。这里的人们是普通人。往后你能惹下的敌人，定不是普通人。你小子身上的东西都不平常，你所结实之人也是有大神通的。你的敌人，也注定不是小镇可以帮得上忙的。不要给这里的平静带来灾难，知道吗？”
“我，知道了！”沈寂一时语塞，只能点头。
“希望你小子出去后，不要给这个小镇带来麻烦。这里的人真的经不起你的折腾！”老秀才说罢，摆摆手，便朝着小镇方向回去。
老秀才受伤未愈，现在无法直接回到小镇，便一步一步走回去。他行走起来也并非一般人，而是一个跨步便在数丈之外。
看着老秀才留下的背影，少年感到很孤独！
真的很孤独！
他抚摸着身旁灰毛驹的毛发，用头和一张马脸磨蹭两下，心中感叹。
这年头，小爷只剩下一匹没良心的灰毛驹。
沈寂再看一眼小镇，看一眼有炊烟升起的平静小镇，祥和和安宁是过往四年生活的写照。往后的江湖生活必定是凶险万分。
少年再看一眼过去生活的土地，淳朴的黄土孕育淳朴的人们。
再看一眼，便离去。
离去后，也许就不再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