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依旧总是闷在房中,只有云翔出门上班时,他才会到书房弹一会儿古琴。这事,云翔很清楚,他每次出门的时间不会很久,回来的时候开门关门也是放轻了声音。对于叶洛弹得一手好琴的疑惑,云翔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每当与叶洛的目光相遇时,叶洛那犹如受惊兔子般的眼神令他心疼不已,就是有再多的疑问,他也不想再问了。
云翔虽不懂音律,但听着叶洛弹奏的曲子,还是能够体会到一些莫名的惊慌和忧伤。看着坐在书房里,面朝窗外弹着古琴的叶洛,云翔仿佛从叶落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孤寂、痛苦的背影,在那带有浓浓凄凉无依、满是古老苍凉的曲调中瑟瑟发抖。
叶洛突然被人从身后抱紧,曲声戛然而止,当意识到自己正被云翔抱在怀中,叶洛想,时间就此停止,自己就此睡去该有多好!云翔的怀抱给叶洛了温暖与安全的感触,差点沉迷于这种依恋温适,惊醒后,叶洛慌乱地推开云翔,再次把自己关进卧室。
云翔呆呆地望着紧闭的屋门,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历经了什么事,能让一个开朗无忧的小丫头一下成了多愁善感,甚至充满悲凉气息的女子。近一个月里,家里失去了她的吵闹、欢笑,云翔想尽办法逗叶洛开心,却没有丝毫成效。想到精于古琴的叶洛,云翔不得不怀疑,这是自己的妹妹吗?小妹与自己一起生活十多年,她什么性子、什么本事,自己能不清楚?
叶云翔坐在沙发上想了很多,直到夜深了,这才回了神。
小心地推开叶洛的房门,叶云翔轻轻来到叶洛床边坐下,看着在被窝缩成一团的叶洛,云翔脸上露出疼惜又无奈的苦笑,伸手摸了摸叶洛的脑袋,为叶洛拉了拉被子,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云翔这才起身。
缩在被窝的叶洛不由松了口气,然而,云翔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走到了书桌前。叶洛的心提了起来,当云翔拿起书桌上的那页纸时,叶洛的心沉入低谷。
云翔就着客厅的灯光,看到了让自己更加疑惑的东西。纸上最开头有几个小字明显是用钢笔写的,笔迹生疏得犹如稚童写的一样,而下面的字竟是用毛笔所写!云翔清楚地记得月前叶落还向自己抱怨学校非让人练习毛笔字,说自己握住毛笔手就发抖,当时叶落趴在书房练的毛笔字自己也见过,简直是惨不忍睹!可是,如今这纸页上的字,清丽秀气、文雅工整,如此流畅的毛笔字,怎能让他相信这是叶落写的!?
云翔满眼复杂的情绪,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没睡着吗?在发抖吗?你在怕什么?你,是落落吗?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是叶洛在书桌上的一本唐诗宋词中看到的《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一念之下,感同身受,忍不住起笔记了下来。
万没想到,云翔因为担忧而进了卧室看叶洛,从而看到了更多让人疑惑、不解、怀疑的东西。云翔放下纸页,再次深深地看了僵着身子缩在被窝里的叶洛一眼,转身离开的瞬间,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你,到底是谁……
叶云翔进了书房,打开电脑,输入“槛菊愁烟兰泣露”,搜索后,知道了这段词的详细注释:
栏杆外,菊花被轻烟笼罩,好像含着愁;兰叶上挂着露珠,好象在哭泣。罗幕闲垂,空气微冷;一双燕子飞去了。明月不知道离别的愁苦,斜斜地把月光照进屋子里,直到天明。
昨天夜里,秋风吹落碧树的叶子。我独自登上高楼,看路消失在天涯。想寄一封信,但是山水迢迢,我想念的人在哪里呢?
叶洛心里想的是什么?在这首诗词里看到了哪点让自己感同身受?云翔不知道。但是,无论怎样,这诗词里明明白白地让人感触到孤独无依、离别苦愁。
到底是为何?即使是失恋了,也不至于如此啊!更何况身为哥哥的自己,还有落落的两个好友,都没发现落落有对象。问题根本不在这里,摆在眼前最大的疑问已经不是落落为何如此悲伤,而是,这性格、这琴艺,还有这毛笔字,落落根本不可能如此!
鬼上身!?
这三个字猛然浮现在叶云翔的脑海,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云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摇摇头,心道,既然怀疑,那就等明天直接问清楚吧,省得自己多想!而且,就是逼迫落落坦白,也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一直这样,就是不生病,也能憋出抑郁症来!
叶洛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入睡,却因为心里愁苦烦闷而睡得不安。叶云翔因为做好了直接问明的打算,竟是一夜好眠,早上早早起了床,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新鲜的食材回来,熬了开胃的青菜粥,又用开水轻煮了芹菜,放了一点细盐,一点芝麻盐,几滴香油。再加上微波炉里稍微烘烤了一下而外焦里嫩的馒头,简单又好吃的早餐便准备好了。
叶云翔不再小心翼翼地照顾叶洛,直接推开屋门走到叶洛床前,伸手捏住叶洛的鼻翼:“小落落?还不起床!?”
叶洛呻吟一声,沉沉的脑袋一时有些不清醒,带着迷茫地睁开眼,这样的叶洛很让人有欺负的欲望,云翔也被蛊惑地伸手掐掐叶洛的嫩脸。这一掐倒是把叶洛给掐醒了,待看清床边的云翔后,叶洛大惊失色,眼中顿时布满惊慌,继而有往恐惧上转换的征兆。叶云翔最不喜欢叶洛惊惧的神情,急忙开口道:“快快起来,早饭哥哥都做好了!今天天气正好,吃过饭一起去公园转转吧,好久没去公园散过步了!”
云翔说完便起身往屋外走,“快起来啊!烤馒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切都按云翔设定好的步骤顺利进行着,吃过早饭,云翔换了衣服,蓝色牛仔裤,白色衬衣,又加了一件青莲色的毛衣背心,手里拿了两顶帽子,塞给叶洛一顶,自己边戴帽子边问道:“你看哥哥这么穿衣服,看起来是不是更加年轻阳光帅气了?可惜去的是公园,公园里不是老头老太就是夫妻、情侣,若是去大学里逛荡,哥哥能迷倒多少女孩子啊!除了你那个好友那种女生外!”云翔刻意强调道,他说的是李小静,这丫头最爱看美男,一见美男就热血沸腾,为的不是自己,却是为了别的美男啊!据说那种女生有个统一的称呼,好像是叫做腐女来着。
叶洛愣愣地看着云翔,当云翔看过来时,又低下头看手中的帽子。
“别嫌难看啊,咱这可是情侣……咳咳,兄妹帽!其实,到了外面咱再强调咱俩是兄妹也没用啊!一看就像一对儿情侣似的,爸妈看到得多高兴啊!”
叶洛抿抿嘴,情侣?若是自己是男的,你还会这么说吗?
当然不会啦!叶云翔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想过跟男的说这种玩笑话。
叶云翔家的小区地理位置相当不错,附近便有个公园,两人也不用开车,慢悠悠地晃去也不过十来分钟。公园里月季开得不错,菊花开得正好,再加上几颗红枫,景致也是不错的。
在公园里走了片刻,云翔买了两杯奶茶,与叶洛坐在公园的木椅上,面对着河面,四处除了两人也没有谁了。云翔做了个深呼吸,终于开了口:
“别再露出惊惧的表情,好吗?”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说什么的!”云翔自己笑开,遂又认真道:“我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生你的气。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性子突然变了吗?”
叶洛皱着眉头,紧紧抿着嘴,眼神闪烁不定,心中疯狂地阻挠着自己:不要说!什么都不能说!
然而,多日来压抑的生活压得叶洛将要崩溃,经常忍不住安慰自己,太累的话就直接表明一切,放弃吧,哪怕是结束生命。
“还不愿说吗?那让我猜猜吧!你,难道真的不是落落?”
叶洛惊得睁大了眼睛,忘记了躲闪云翔的目光,直愣愣地瞪着云翔。
“不是吧,真的是被鬼附身了?!那你又是谁?落落呢??”云翔虽然难以置信,但是近一个月来叶洛反常的表现太过怪异,这让云翔又不得不信。不过,面对这样的叶洛,无论是鬼还是怎么着,云翔有的只是心疼,到没有一丝害怕或是厌恶。
“你……”叶洛终于开了口,“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所以,直说了吧!”云翔哪里知道叶洛说的知道是什么,但是,此时就是一无所知也得装作无所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