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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陈年事(2)

往日里虽然也是这副样子,但因有常台笙在,故而他心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而现在他觉得走廊里灌进来的风冷极了。

常台笙离杭之前未给过他任何讯息,也没提过半点有关芥堂要主办今年苏杭书市的事。她心里有本密密麻麻的账,计划安排都只在她心里,不会与别人商量,更不会轻易说道。

她是孤独的。而且陈俨这才意识到,对于孤独久了的常台笙而言,很可能他也只是一个……路人。

这种醒悟是很可怕的,对方昨日下午还若无其事地分橘子给你吃,晚上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连知会也没有,那说明她甚至都没有将他当朋友。

陈俨回屋完成今日的安排,下午又赶去了书院,略有些恹恹地给小学的孩子们上完课,天色已黯。他收拾了东西就要走,常遇却忽然喊住了他:“等一等。”

待孩子们差不多都走了,常遇这才提着书匣走到他面前,仰头说:“宋婶上回说那汤是你熬的,我觉得很好喝。早上我央着宋婶买食材了,你能不能教教宋婶如何熬那个汤呢……”

陈俨无精打采收好书匣提着往外走,声音委顿:“不想去。”

“可是我真的很想喝,况你若不去的话,那食材便浪费了。”小丫头十分执着,压根不想放弃,一步不落地跟在陈俨后头。

“那就浪费吧。”陈俨自暴自弃道。

“可……不是说粒粒皆辛苦吗?你前几日课上还说浪费不好的。”

陈俨不理她。

小丫头又道:“是因为我姑姑不在家你就不想去了吗?”

“是的,你说的很对。”陈俨止住步子忽然转过了身,与她道:“你姑姑不在家,我为何要给你做吃的呢?”

“我会在姑姑面前讲你好话。”小丫头深谙谈判之道,一脸诚挚地给出了条件。

“有用的话她就不会不声不响去苏州了。”陈俨又转回了身,继续往前走。

小丫头连忙追上去:“去罢去罢,小棕也很想你的。”

陈俨仍然无动于衷。

“难道你不想住在我家吗?搬过来也许以后就不用走了哦。”

小丫头言声刚落,陈俨已走到了门口。他忽看一眼门口停着的常府马车,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思索一会儿,看到车夫正往这边来,终于下定决心道:“很好,上车跟我回家拿衣服,我决定搬过去了。”

于是乎,马车在回常府途中折去了陈宅,下了车,小丫头便跟着陈俨往屋里走,步子挪得飞快。陈俨打开衣柜各种找衣服,可他实在对这些没概念,小丫头就站在他身后指挥这个指挥那个:“这个太薄了带过去穿不了的”、“这个差不多的已经拿了两件了”、“那个棉袍要带着”,有条不紊,思路清晰,俨然小大人。

陈俨末了却将她拎了出去,然后又将门给关上了。

因他从柜子里翻出一面久未使用的镜子来。他极少照镜子,难得仔细照一回,自然不乐意给别人看到。他很仔细地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纵使他洗了好几日的冷水澡且不再用药膏,天真地以为这样可以让吻痕留久一些,可那些痕迹,到头来还是消失了。

最终他将镜子放回去,拎过包袱出门。到门口,常遇抱着小白已经在等着了。他瞥小白一眼,默不做声上了车。

跟常遇回了府,他按照约定熬了汤,自己却没喝几口。常遇见他情绪低落,拼命给他夹菜,又看看对面某个空位置,安慰他道:“没有关系的,姑姑说过阵子就回来了,到时候那个位置便有人坐了。”

宋婶站在桌旁看着这一大一小,心想家里也真得有这么个人,看起来才好像完整一些。

陈俨也偏过头看看身旁的空位置,再看看不停跃动的火苗,又看一眼黑黢黢的窗外,想的居然是——常台笙有没有吃饭啊?既然是去忙筹备事宜,恐怕也免不了应酬,她可千万不能喝酒啊一定要小心哪!

没有他在身边怎么可以乱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被许多人觊觎吗?陈俨越想越糟心,恨不得起身立即去苏州。

一旁小丫头看着,似乎能看穿他心思一般,遂捧着饭碗边吃边道:“我姑姑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

可小丫头虽这样说,但其实心里也十分惴惴。她担心姑姑离开她,走之前甚至还想姑姑能不能带她一道走……她太害怕,害怕谁都不要她,害怕自己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起来,她有许久没有见过娘亲了,也不知娘亲在新家过得好不好。

想着想着她便将头埋得更深,吃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似乎怕自己哭出来被看到。

饭后,常遇说想要去姑姑书房找一些书看,宋婶忙着收拾着桌子,遂让陈俨带她一块儿去。

陈俨一进那间书房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环视四周,常遇指指某个很里面的书架跟他道:“我想看一本,好懂好玩些的。”

陈俨手执灯台走过去,找了几本塞给她,伸长了手又去够最上面架子上的书。他随便抽下一本,封皮上竟然连书名都没有,他又抽下几本,仍是都没有书名。

他好奇地翻过来,忽然眼前一亮。

噢,春宫雪月,常台笙竟然偷偷摸摸看这个!

陈俨这会儿还举着烛台,一激动便让滴下来的蜡烛油给烫了手,他“噢”了一声,将烛台搁在架子上,低头飞快地翻阅那几本册子。版画之精美,内容之猎艳……姿势之丰富,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也算得上阅书无数,但这一回倒当真长了见识。陈俨素来觉得春宫册子都是一个路数,且大多粗制滥造,以满足一些怀春小青年的肉体渴求,可手中这几册,却算得上是春宫之极品。

“你在看什么?”底下忽然传来这么一声,陈俨差点忘了常遇还在等他,这才合起春宫册,塞回顶层,不慌不忙回道:“看你姑姑的秘密。”

常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抱着她的书先出去了。

那边宋婶忙完,匆匆忙忙赶过来带常遇去休息。小白猫也在门口候着,眼看着常遇被宋婶带走了,昂着脑袋瞪陈俨,可陈俨不理它,它就只能可怜巴巴地紧跟着。

次日一早,恰是书院旬假,谁也不用起早,常遇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打着哈气在走廊里逗猫,远远看着陈俨抱着床单往后院去了。小丫头揉揉眼睛,又打个哈欠与小白道:“宋婶不是昨日给他换的床单吗?他为什么要换?”

陈俨黑着脸一路走到后院,打了水埋头在井边洗床单,宋婶路过说:“公子搁在那儿罢,我来洗就行了,怎能劳公子动手呢?”

陈俨搓了两下床单,沉默寡言地继续洗混在里头的一件裤子。

生平第一次陈俨觉得丢人极了。哼,都是因为常台笙,他都做不好的梦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她在哪里逍遥着。

被暗暗嘀咕到的常台笙这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相比府里两只懒虫,常台笙起得极早,她一大早便见了名单上的两位书商,临近中午时,应约去了苏府。

先前苏晔闻得她到了苏州,遂遣人给她递了帖子,请她到府上一叙。苏氏乃苏州巨富,这样的人家,宅子建得典雅精致,张弛有度,十分有味道。

小侍领她往里走,到一间小厅时则停下来,请她进去。主人还未到,常台笙遂在小厅里等着,半晌,只见苏晔扶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进了屋。常台笙连忙起身,老夫人连忙伸手示意她坐下:“不必客气。”

老夫人似乎身子不大好了,很瘦,腿脚似也不大灵便。这应当是苏晔的祖母了。

苏老夫人看看常台笙,声音哑着偏过头跟苏晔说:“让他们上菜,先让小姑娘用饭。”

常台笙二十好几了,忽被长辈这样称呼,顿时有些不适应。等菜上来,老夫人又总是吃力地起身给她布菜,让她非常不好意思,老夫人起一次身,她便跟着起一回身,频频说“不麻烦了”、“谢谢”、“晚辈自己来”……这顿饭吃了半天,老夫人没怎么说话,也未吃什么,倒是一直看着常台笙吃,于是常台笙这一顿吃得……非常饱。

苏晔在一旁只淡笑笑,也未说多余的话。

末了,老夫人轻叹道:“如今老了,走路都不方便,更别说出门了。原还想去杭州看看,但眼下这身子骨越发不行,恐怕是不能够了,你家里都还好么?”

常台笙刚要开口,坐在对面的苏晔暗中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自己抢了话头道:“孙儿上回不是与您说了吗,都挺好的。”

常台笙遂跟了一句:“是都挺好,请老夫人放宽心。”

老夫人这才叹着气道:“常家不容易。”这声感叹落在常台笙耳中是百般滋味,她就着手边一杯淡茶,将这各番滋味混着咽了下去。

老夫人半晌回过神,又问常台笙:“丫头你多大了,许了婆家吗?”

常台笙据实答道:“晚辈今年二十四了,还未婚配。”

老夫人闻言立时有些着急,偏过头看着苏晔道:“这可不行,你得帮着找找哪。”

苏晔淡笑着点点头。

老夫人想想,又问了些有关芥堂的事,末了称赞道:“你做的书我看过一些,很好。”

“晚辈还要努力才行。”

“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之后老夫人又问了些零零碎碎的事,有侍女过来说到服药的时辰了,苏晔这才扶老夫人起来,示意侍女送她回屋。

小厅中只剩了常台笙与苏晔,苏晔说外头天气好,遂邀她一道去园子里走走。

石板架在荷塘之上,一条路曲曲折折通往小塘另一边的凉亭,两边尽是枯荷败叶,一派颓唐,却又显出幽静。亭中已有小侍在煮茶候着,苏晔请常台笙坐下来,这才开了口:“今日实在是唐突了,但我祖母执意要见你,所以……”

常台笙暗中查他、查苏府,苏晔岂能不知?他料想常台笙也该知道了其中诸事原委,觉得没什么好再隐瞒,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心照不宣的,常台笙回说:“能见到常家老人,我也很高兴,多谢。”

苏府的老夫人便是当年苏州常氏旁支,崇园的牌记版是随老夫人一起嫁过来的,至于那牌匾,则是苏晔应祖母之意,多方搜寻才找回。老夫人这些年久居苏州,几乎不出门,连常家人在外头重新开了刻坊也不知道,某回偶然得知杭州有个芥堂,便让长孙多番查证。得知芥堂东家便是常家后人,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那时若非她走不动了,恐怕就要立即赶去杭州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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