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在森林里逃窜了二十多天,不经意之间,看到一栋白色的建筑。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即便是海市蜃楼,对于被逼入绝境的苏凛,也是一种希望。疲倦不已的身体仿佛充满了力气,让她发了疯的朝那栋别墅而去。
但快到别墅时,她才猛然惊醒,浑身冷汗。谁会无聊到在这几乎可以媲美原始森林的大森林里修房子?不说生活不便,就说森林里的原始居民,也不是善与的。
可那昭示着人类存在的建筑,仿佛毒药一般吸引着她。身心俱疲的苏凛,无法抗拒这种致命地诱惑。
她带着戒备,手里操着唯一的武器——她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给她的匕首——慢慢靠近。
等靠近时才发现,白色别墅外,是偌大的花园。时值盛夏,百花绽放,竞相争艳。各种花香混织一起,弥漫扩散在空气中,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寂静地森林,动物的鸣叫、树木迎风的簌簌声,以及忙碌在那百花中的蜜蜂的嗡嗡,奏响着天然的乐章。苏凛潜伏在茂盛的草丛中,缓缓朝花园移动。
她选了一个靠近花园栅栏的草丛,如同猎豹,屏着呼吸,静静地窥视着前方。她在那一呆就是两个小时,别墅仿佛无人居住,没有任何人出没,更没有人类的声响。
她思虑了一会儿,决定进去查探一番。如果没人,她就在这里停留一阵子,再想办法联络组织。如果有,就想办法让对方同意她留下。
苏凛自幼不说锦衣玉食,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可这不意味着她吃不了苦。但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天天吃野果喝露水睡树上?
她放松了许多,但仍保持着戒备。就在迈入花园不久,居中的花叶忽然摇动了起来。苏凛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警戒的看着前方。但花叶很快就安静下来,只留下偶尔的随风拂动。
她本该离开,但仿佛被什么蛊惑,攥着匕首,朝前再走了几步。
百花中心处,有一处空地,但因花草生长得好,远远看去,察觉不到此处。空地上铺着一张白虎皮绒毯,上面安静的睡着一个男子。
男子略长的金发铺泄,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仿若流金熠熠。丰神俊朗,让人想要看看他闭着的眸子。他安静的躺着,姿态端正。修长的双手交叠在腹部,微微扣着。胸膛上扣着一本古书,陈旧的封面行云流水着花样文字。苏凛不知那是哪一种文字,但却能感受那文字的魅力和深邃。
他仿佛坠落凡间的天使,不知自身处境,神情安详好似仍在极乐天堂。只是,纯黑的衣服,仿佛堕天使的羽翼,与纯白绒毯鲜明对比着。强烈的反差下,是致命的诱惑。引诱着人犯罪堕落,让人渴望将他收藏起来,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珍品。
苏凛不受控制的看着他,不知凝视了多久,直到那双眼睁开,银色的眸子,毫无刚醒时的迷蒙,冷静得冰冷,也清澈如明镜。
呼吸一窒,她看着银眸里倒映着的自己,竟是一片惶恐与无措,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的责骂。
“呵,你这模样,真是有趣。”
这是他对苏凛说的第一句话。
他轻轻的说,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刚清醒的倦意,更是诱人心神。他坐起身,支着腿,将古书合上放在一边,抬头仰视着苏凛。
他姿态从容而悠闲,似乎毫不在意外人的闯入,更不觉得有何不对,风轻云淡的态度,更显得苏凛的狼狈不堪。苏凛一瞬间脸红,炙热的温度,仿佛要将灵魂都融化。她不知自己为何因此会窘迫,会想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将自己打理干净再出现。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苏凛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连戒备都忘记了。
他起身,悠然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进来吧,先将你自己打理干净。”
苏凛红着一张脸跟上去,边走边嗅着自身上的气息,一股浓烈的酸臭味顿时扑鼻而来,苏凛险些吐出来。之前逃窜丛林各种气息交织,加之她没有心思在意,等察觉时,这味道难忍到人神共愤。
别墅内部,装潢精致,低调中透露着无尽的奢华。她看在那擦得如明镜般的白瓷地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踏了上去。每走一步,就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在他含笑注视下,苏凛逃入一楼的浴室,那姿态竟然比在森林里逃窜更加狼狈。
在浴室内清洗了四十来分钟,苏凛才满意。她躺在宽敞的按摩浴缸内,享受着久违的水流按摩时,忽然想起,她没有换洗衣服!
看着角落里那堆又臭又脏的衣服,苏凛想着,将它们洗干净再晾干,需要多久时间。
就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敲门声传来。苏凛反射性的躲入水中,盯着门口。
“换洗衣服放在外间。”
当脚步声消失后,苏凛一手遮住胸前,悄无声息的朝门口走入。门打开一道缝隙,左窥右视,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在做坏事。在确定外面没人后,苏凛才走了出去。
他为苏凛准备的衣服有点大,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因为没内衣,苏凛十分不习惯。她只好捏着鼻子从那堆臭衣服中,捡出内衣。但等洗干净后,又一个问题来了——这该晾在哪里?
等一切弄好后,苏凛才走了出去。
她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放眼看去,他正坐在真皮沙发上,优雅的看着书。
“……我是苏凛,非常感谢。”想了许久,说出来的话,让苏凛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并做出回去后,一定要重新学习语文。
男子合上书,朝她这边看来。银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微微勾起薄唇,淡淡道:“衣服大了点。”
苏凛一窘,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忽然间,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脸一红,苏凛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男子轻笑了一声,站起身徐步走来。从容而优雅的姿态,不彰自显的尊贵,仿佛巡视万军的帝王,纵使含笑,仍让人不甘站起身,甚至是看他一眼,都是对他的不敬。
苏凛不自觉的低下头,随即意识到,僵着脖子,外厉内荏的直视着他那美如皎月的阴谋。
擦身而过的瞬间,苏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是睡于百花中沾染上的,也好似他自身的味道。
苏凛僵硬在原地,如同人偶。不一会儿,厨房传来声响。
一眼看到,便知他非同常人。因此而疑惑,而不解。苏凛不懂,他为何不问缘由、不问来历,就收留一个陌生人,还亲自为她下厨做饭。
他做的是以意大利面,淋着酱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上面铺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香气四溢,苏凛的肚子,叫唤得更加厉害。胃不停地抽动着,发出渴望的疼痛。
苏凛最初还保持着优雅,逐渐就狼吞虎咽起来。他倒了杯清水放在她面前,就沉默的坐在对面,含着笑,静静地注视着。
苏凛饿极了,这简单的意大利面,没有豪华的配料,却让她如食山珍海味,几乎连舌头都吞下肚。
吃完后,苏凛拿起水杯豪爽的喝完后,余光瞥见男子后,愣了一瞬,就被水呛到了。她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脸又滚烫了起来。
苏凛从不知,自己的脸皮竟然如此薄。
那是苏凛人生中最悠闲的时光。父母虽然不要求她接班,但身为首领的女儿,出生就被列为首领竞选人之一。哪怕不能成为首领,也不能输得太惨。她自小就有所觉悟,加之天性使然,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
别人看到她时,总认为她在奢侈的消费生命,却不知她背后付出了多少血汗。锋芒初露后,大部分也将之当成天赋或者父亲的功劳。所以,她才要求出这个本不是她所在的等级能做的任务。
男子所在的别墅,每一日拂晓时,会有人专门来打扫,饭菜都是准点送来。苏凛好奇过,得到的解释是,他们在别的地方。他不喜吵闹,故而平日里,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
苏凛一瞬间,竟然可耻地有几分喜悦感觉。
男子一分贵族风范,高贵优雅,却很平易近人。毫无苏凛之前所见的那些世家人,仗着身份地位,趾高气昂,眼睛都张头顶了。苏凛从最初的紧张惶恐,逐渐平静下来,本性也渐渐显露。偶尔的窘迫,反而让彼此更加亲近。
那时苏凛的阅历不广,最爱的事情是听男子讲述世界各地非常有趣的事情。偶尔,安静地听男子颂读诗歌。
男子的声音非常悦耳,偶尔话语中的尾音,让人一个激灵,全身仿佛流窜着电流,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一片,恨不得狠狠挠挠。
他喜欢在午后阳光灿烂时,站在花园中,颂读着诗歌。苏凛常常蹲在走廊边,看着站在百花丛中的男子,心里滋生出一种“不想回去,想要一只留在这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