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经过简单烟熏处理的十几公斤野猪肉用防水布包好捆在背上,刘安跟随周毅离开了营地,向着南方走去。这些野猪肉经过处理能做成很好的肉干,会让刘安一家有更多机会熬过下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季。
从野猪身上剥下的外皮也被刘安带走了。这种野猪皮异常坚韧,能制成质量上佳的皮甲。对于他们这些在荒原上艰难求生的人,除了必不可少的武器、食物和饮水,衣物和护甲也同样是十分重要的资源。这些物品不仅能够帮助人们在冬季的严寒中保持体温,还能切实提升他们在战斗中的生存几率。
无论是曾经主宰局部战争胜负的单兵坦克——动力装甲,还是作为动力装甲缩水版本存在的外骨骼护甲,这个时代都已极为罕见。据刘安所知,即便是周毅身上那件作战护甲,也只有一些实力雄厚的大帮派才能够拥有。荒原上最常见的护甲,还是用各种皮料手工制作的皮甲。受到皮料材质和工匠技艺的影响,这些皮甲的防护能力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少数制作精良的高级皮甲,其防御力甚至可以媲美作战护甲;而那些粗制滥造的劣质皮甲,防御力或许还不如一件普通的皮衣——荒原上也是有假冒伪劣商品存在的。
随着两人逐渐接近草原边缘,在视野中长久作为主色调存在的绿色渐渐为土黄色取代。刘安告诉周毅,这种色调才是荒原上最常见的颜色。在这个苦难的时代,漫长而寒冷的冬季甚至可能超过六个月。所有那些熬不过残酷冬季,又不能在半年内完成生命延续的生物物种,面临的唯一命运就是灭绝。春天到来时,那些没有河流经过的荒原由于缺乏植物的保护,贫瘠的地面会变得异常干燥,地面上到处都布满了龟裂。而一旦天降大雨,原本坚硬得像石块一样的地面又会变成泥泞不堪的泥塘,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大腿,根本无法通行。
刘安也曾试探着打听周毅的情况,但当对方沉着脸告知正在执行秘密任务后,他就没敢追问下去。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顾着埋头赶路。按照刘安最初的估计,他们第二天中午前就能赶到目的地。但由于两人身上的负重都不轻,当他们远远望见小树林旁那两间木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一会到家之后,我请你喝我珍藏的绿蘑菇酒。一张完整的银蜥蜴皮也只能换到一瓶这种酒。那两瓶酒还是我先前从其他村庄换回来的,在家里藏了好久,一直都没舍得喝。”想到自己这次可算是死里逃生,还带回来这么多野猪肉,刘安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知道吗,我婆娘做菜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我只学到了一点皮毛。虽说她现在怀着娃子,但如果她知道你救了我的命,一定会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菜表示感谢的。”
“哈哈,那我可消受不起。她既然怀孕了,就应该好好休息。说实话,你的手艺我已经很佩服了,我会烧的菜只有炒鸡蛋。”周毅苦笑道。
“鸡蛋?那是什么东西?”刘安疑惑地问道。
“……是一种胖胖的不会飞的鸟下的蛋,现在或许已经绝种了吧?”
距离木屋两公里左右时,周毅突然停住了脚步。刘安愣了一下,也只得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刘安疑惑地问。
周毅摆了摆手,凝神调整着双眼瞳孔的口径。随着眼球形状的细微改变,木屋附近的状况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屋子前面坐着三个男人,生了堆篝火正在烤着什么东西。只有你和妻子两个人住在这里吗?”周毅沉声问道。
“当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你说什么!”刘安一开始没有明白周毅的意思,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这,这怎么办?不行,我得马上回去!”手忙脚乱卸下包裹,刘安抬腿就想往木屋跑去。
周毅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刘安顿时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你,你干什么?!”刘安惊怒交集地叫道。
“别急,我和你一起过去!”周毅说着将自己的背包丢到了地上,顺手将霰弹枪和两个备用弹匣塞给了刘安:“会用这个吗?”
“应……应该没问题。”刘安迟疑着道。
“诺,这是保险,往下扳就能射击。弹匣里有八发霰弹,打完之后按卡笋拔下空弹匣换新的。”周毅简单讲解了一下霰弹枪的使用方法。刘安也是摸过枪的,一点就透。
看着刘安提枪向前跑去,周毅深深吸了口气,也拔足向木屋飞奔了过去。他的身影在齐腰高的草丛中时隐时现,就像一头迅捷灵动的黑豹。
借助茂密野草的掩护,周毅走了一条弧形路线,从侧面接近了木屋。尽管路程较长,但凭借速度优势,他还是率先接近了木屋。抬手在院子栅栏上轻轻一按,他飞身越过齐胸高的木栅,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木屋的侧墙。
三个身穿破烂皮衣,头发脏乱不堪的男人正围坐在篝火堆旁烤老鼠,三支火药土枪倚靠在他们身旁的木栅栏上。望着火堆上那几只油脂四溢,香味扑鼻的老鼠,三人大口吞咽着唾沫,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神情。
掌握了木屋外面的状况,周毅小心将耳朵贴近身后的板壁,凝神倾听着木屋里的动静。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床架摩擦声,一阵粗重的男性喘息声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廓,其间还夹杂女性痛苦压抑的呻吟。他皱了皱眉,思忖着怎样才能突入木屋,救出受害者。
刘安这时也已经接近了木屋。火堆旁那三个家伙发现一名手持枪械的陌生男子气势汹汹冲来,顿时慌了手脚。顾不上火堆旁即将烤熟的老鼠,三人赶忙抓起身旁的火药土枪,依托木栅栏警惕地观察着刘安的动向。
这几个家伙都是老油条了,看到刘安手里那支外形威猛的长枪,就知道事情不妙。其中一个男人叫道:“老四,老五,这小子手里的家伙不错,看来不是善茬!你们先在这顶着,他要敢过来就轰他娘的!我去喊老大他们来帮忙!”
没等另外两人回答,这个男人已经转身跑到木屋门口,拉开木门冲了进去,大声叫道:“大哥,二哥!不好了,这家的男人好像回来了!手里家伙很强,我们几个快顶不住了!”
木屋内部空间并不大,也就二十多平方的样子。一名满面横肉的中年男人坐在门旁一个木墩子上,手里端着个木碗正喝得来劲。一支黑黝黝的突击步枪斜倚在他身旁的木墙上。
房门对面的简陋木床上,一个肚腹高高隆起,全身布满青紫色淤痕的女人四肢被皮绳牢牢绑定在木床四角,整个身体呈“大”字形型平躺在床上。一名满脸络腮胡子,体格魁梧的男子正趴在她身上,气喘吁吁地忙碌着。看他呼吸急促,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已经到了关键阶段。
似乎很不满意被人搅了兴致,这名男子头也不回地骂道:“老三,你他妈的在那鬼嚎什么!不就是个打猎的吗,你们这三个窝囊废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老二,你带上我那杆猎枪出去,帮他们这几个废物把那个猎人干掉!”
坐在门旁喝酒的老二没吭气,倒是老三似乎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们都他妈聋了?没听见我的话吗?去把那个家伙做了!没见我这正忙着吗,这种小事别来烦我!”
仍然没人应声,老二手里的木碗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老大急忙停下了身体的动作,转头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名身穿暗色作战护甲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右手掐着老三的脖颈,左手低垂的军刀正不断滴落着鲜血。望着老大扭曲的面容,年轻人缓缓松开了右手。老三的身体一接触到地面就像条死狗般瘫软了下去,看样子已经不行了。
坐在门旁的老二双手紧捂着自己的咽喉,却依然无法阻止泉水般涌出的鲜血。他的双眼死鱼般凸出,面上的肌肉一根根不住抽动,脸部表情充满了惊惧和疑惑。
看着不远处伏在怀孕女人身上,脸色惨白的老大,周毅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这两天来,刘安告诉了他很多发生在荒原上的残酷故事,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从那种不真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和谐法治的社会,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但这就是现实,真切而残酷的现实,
虽然事出突然,但老大的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直接伸手去床边衣堆中抓枪。
晚了。
暴怒地低吼一声,周毅双足大力蹬踏地面,瞬间将速度飙升至极限,闪电般划破空气向老大掠去。
漆黑的刀光一闪即逝,老大只觉浑身一轻,整个人仿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双眼最后所见的景象,是床上女人空洞的眼神,以及自己没有了头颅的健壮身躯。
鲜血从他颈部那个巨大可怖的伤口中喷溅而出,为整间木屋染上了一层厚重的红色。
“可惜没能干完……”堕入黑暗前,老大不无遗憾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