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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流

沉寂的积云,压抑着阿法利亚山脉。

山脉东南角的逆风处,有一处小小的暗精灵村落,黑色石头搭建的居所在灰黑色的大地上零星错落。遥远的天幕,依旧黯淡,厚重的黑云下,有微弱的风在盘旋,透着让人心寒的阴冷。

这是初冬的清晨,村里和往常一样安静。

肖恩从破旧的石屋中走出,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但发根却是银色,他的身形瘦高,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旧风衣,在这略寒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单薄。

远方的动静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向村口望去,看到四个人陌生人,已骑马进入了村子。

陌生人的领头,是一个漂亮的人类女子,外表看起来很年轻。她穿一身米色的魔法师长袍,左手的蓝色法杖华美异常。

“我们需要一个向导!”人类女子用的是通用语,她的声音不大,但却诡异地清晰,传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本来沉默的村庄渐渐有了反应,零零散散的暗精灵从各自的石屋走出,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大圈,将四个陌生人围在中间。

肖恩站在大圈的最外围,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腰间绑着的装备袋,静静地观察一切。

大圈中,走出一个年轻的暗精灵女子,这是村里实力最强的伊岚,她银色的长发简单的盘在身后,她黑色的肌肤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修炼完。

“你们想去哪里?”伊岚以通用语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很有磁性。

哗啦!一大袋金币被那个人类女子丢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响声。大圈里的人开始发出低低的细语,相互交换着眼神。

“带我们进入暗精灵墓地。地上的袋子,是预付的一半报酬。”人类女子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倦,她身后站着的三个男人,其中两个身穿骑士重甲的高大男人,分别将手中的剑拔出,插在地上,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不行,太危险,我们没有人能带你们进去那里。你们去别的地方找向导吧。”伊岚替所有的村里人拒绝了这个邀请。

啪!

一个精美的小袋子被丢在了人类女子的脚下,袋子口似乎没有封紧,从里面滚出两颗银色的魔法宝石,人类女子盯着伊岚,声音略微提高说道:“这小袋礼物,是我对勇士的馈赠。”

大圈里的暗精灵村民看到了袋子中的宝石,开始兴奋,甚至有一些村民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伊岚看到了地上的宝石和自己村里人的反应,她轻轻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冷漠地说道:“我说过,我们村里,没人能带你们去暗精灵墓地。”

她的声音中透着隐隐的严肃,像是在给村里人说,又像是在给这些陌生人警告。

大圈里的声音渐渐变小,男人,女人,小孩,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伊岚,因为他们知道,是这个少女,在默默地保护这个村庄。

但沉默没有维持太久,一个矮小的男人走出大圈,他向伊岚行礼后说道:“伊岚头领,我的家人已全部死在诺伊贝拉,我想接这个任务,如果我活下来了,那么我就可以回到暗黑城。”

伊岚看着这个矮小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后,将匕首收回腰间,她的语气有些低沉,她向整个大圈说道:“还有谁,都站出来吧,你们想死,我也不阻拦,其他的就按老规矩办。”

又陆续有几个男人从圈子里走出,他们站成一排,却不敢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两袋东西看。

肖恩也从圈子里走出,他一边走,一边带上灰色的旧皮手套,他站在队伍的最边缘,他的个头对比身边的成年男人,并不差多少,但他那主色为黑的头发,却惹人注目。

大圈的村民看到肖恩也想接这个任务,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

人类女子略微等待了一会,就做出了示意,她身后一个穿斗篷带兜帽的男人应着手势走出,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敏捷,眼神很锐利,在不断打量肖恩等候选者。

肖恩被这个男人的眼光刺得难受,但他忍耐着,继续看着远方。

穿斗篷的男人开口了,竟然是一口纯正的暗精灵语,他问道:“暗精灵墓地,你们都去过几次?”

候选者们陆续地给出回答,却没有让这个男人满意。

男人将视线移动到肖恩的身上,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肖恩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蹲下,拿出口袋里面的碳棒在地上用暗精灵语写道:“三年,九次,最长二十天。”

肖恩特别的回答方式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扫了一眼地上的字后,向肖恩走去。

肖恩旁边传来很低的威胁声:“死哑巴,有种你就抢了这次的任务。”

男人忽略了候选者队伍传出的威胁声,他继续用锐利的眼光仔细地观察这个哑巴少年。

肖恩感觉到了男人的眼神,一种莫名的压抑在他身体里漫开,但他依旧静静地站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你是本地人?”男人蹲下问道,带着疑惑的口气,因为他发现了肖恩发色的与众不同,其他的候选者,都是银色的发色,而肖恩却只有发根是银色。

肖恩点点头,依旧沉默。

男人突然抓起了肖恩的手,检查了上面的疤痕和老茧,他轻轻问道:“你竟然是机械师?”

肖恩躲避着男人的锐利眼神,他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跟谁学的?”男人释放了更强的敌意,他一边说话,一边擦去了地上的字迹。

肖恩咬着牙,摇摇头。

见肖恩没有回答,这个男人竟收起了敌意。他放下肖恩的手,特别用通用语,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带我们走多远?”

肖恩轻轻抿了下嘴,沉默了一会后,在地上用通用语写道:“肖恩。伪装术。最大努力。”

男人眼前一亮,他看着地上简洁且稚嫩的字迹一边思考,一边又持续打量了肖恩很久后,才起身向后方的人类女子点了点头。

他用暗精灵语向伊岚说道:“我们选择肖恩做我们的向导。我会照顾好他。一个魔法时,这是他的准备时间,我们在这里等他。”

男人的话语刚出,候选者队伍就传来了咒骂声,整个村民围成的人圈也响起吵闹的议论声。

男人从地上收拾好两袋酬金,重新交给了肖恩,他一边用脚擦去地上的字迹,一边用只有肖恩才能听清的音量说道:“肖恩。我叫沙尔。你快去把定金交给你们的头领。”

肖恩听清了沙尔的嘱咐,使劲点了点头,他拿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币和宝石,快速向伊岚走去,他周围的村民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肖恩,发嘈杂的议论声。

肖恩将两袋定金递给伊岚,但对方却没有接受,伊岚盯着肖恩轻轻地问道:“是为了治好你妈妈的眼睛?”

肖恩捧着两袋定金,使劲地点头,他呜呜地回应几声,带着希望和喜悦。

伊岚突然抬头望着天幕,让肖恩无法看起她的脸,她淡淡地说:“我明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你的妈妈和弟弟。你也不用和他们道别,就和平日一样,他们会等你回来。”

伊岚接过了肖恩的两袋金币,村民和没有选中的候选者也停止了议论和咒骂。

肖恩低头向伊岚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他向后走了几步后,又再次向伊岚深深行礼后,才坚定地向四个陌生人,又或者说,是他未来的雇主走去。

旅途就这样开始。

肖恩在雇主的要求下,先用三天的时间将队伍带到了暗黑城。这一路上,他也渐渐开始熟悉他引领的这只队伍。

队伍的头领,是叫做格洛丽雅的人类女子,肖恩暗中观察过她从不离手的法杖,觉得她应该是个级别很高的魔法师而且是元素专精的方向。

选定肖恩做向导的男人,叫做沙尔,是一名死灵术士,他和肖恩一样,也是人类和暗精灵的混血。

沙尔和格洛丽雅的关系很亲密,更让肖恩惊讶的是,他的侦查手段也非常精湛,他和肖恩负责在整个队伍的前方侦查游走,引导大家的方向。

肖恩观察到,算上自己,整个队伍一共有十一人。但这个大队伍却明显是由两只队伍组合到一起的。

其中一个小队伍,好像是一个佣兵团,领头的是一对圣骑士兄弟,其手下,只有两个看起来实力很一般的鬼剑士。

而另一个小队伍,则配置相对齐全一些,死灵术士在前方引路,其他人,以格洛丽雅这个法师为中心,鬼剑士和格斗家在她两侧,圣骑士和女枪手一前一后,他们完全听从格洛丽雅的指挥。

但行程中,队伍整体的指挥工作,是由那对亲兄弟圣骑士完成。更准确的说,是两兄弟中的哥哥在指挥着整个队伍。

肖恩观察到,圣骑士兄弟中的哥哥叫丹,队伍的内部都叫他丹骑士,他留着一头杂乱的棕色卷发,有浓密的络腮胡。

丹骑士在第一时间就要求肖恩绘制了一幅暗精灵墓的简易地图,肖恩虽然无法说话,但他却很有天赋,他和丹骑士用纸笔沟通,本来简易的地图被制作得很精细。

丹骑士的弟弟,叫做皮特,他一身灰色的重甲从不离身,非常强壮,沉默寡言,平时一般都会跟在他哥哥丹骑士后面。让肖恩印象最深的是,皮特总是带着一个覆盖了着整个脑袋的骑士头盔,甚至在露营休息时,肖恩都未见他脱下来过。

据肖恩观察与分析,他发现,皮特只听从丹骑士的命令,因为有一次肖恩看到皮特对格洛丽雅的命令丝毫没有反应。

在加入队伍的开始几天,沙尔和肖恩也有不少的沟通。因为已经不在村子里,肖恩把一些自己的基本信息告诉了沙尔。

沙尔为肖恩拿来了队伍提供的羊皮纸和炭笔,肖恩简短地向沙尔谈到了他家里的情况。

肖恩的母亲,是普通的人类,是一名成功转职的机械师。她的家乡在西海岸东边的一个小城镇,她从小就是孤儿,后来长大了一点,就开始候很努力地和外乡人学习,想成为一名机械师,但在年轻时候,她始终只是一名学徒。

后来,肖恩的母亲见证了遥远高空突然显现的天空之城,她就决定离开家乡,出去打拼生活,希望能够提升自己。

肖恩母亲的决策很幸运,她在冒险的过程中,不仅转职成功,还认识了他的父亲,一个暗精灵族的刺客。一开始,他们只是作为最普通的冒险伙伴,但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后,就相互认定了彼此。

后来在一次冒险中,肖恩的母亲为了保护肖恩的父亲,伤了眼睛,半年后就彻底失明,他们用那次冒险赚到的钱,回到了他父亲的家乡诺伊贝拉,在这里,他们结婚,成为了彼此最亲密的生命伴侣,自此,肖恩的母亲打理着他们的小家,等后来就生下了肖恩和肖恩的弟弟。

但平淡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肖恩告诉沙尔,他的父亲,已在两年前诺伊贝拉的大瘟疫中死去,他和母亲还有弟弟从城里逃出,他就是在那次瘟疫中,彻底变哑。

肖恩写到这里,张开了嘴,让沙尔看到自己那已经萎缩的舌头,沙尔看到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肖恩一家的经历有些动容。

肖恩用完了一张羊皮纸,他换了一张,继续写着。

从诺伊贝拉逃出后,他们就生活在幸存者建立的小村庄里。村里都是幸存者,他们在女刺客伊岚的带领下,做一些基本的维生手段。

肖恩告诉沙尔,她的母亲很严格,自他父亲死后,母亲没有因为他变哑而有任何放松,反而更加严格地磨练他,教他读书写字。

但生活就是如此残酷,在将近两年的时间中,肖恩虽然能掌握基本的机械与炸药操作,甚至很意外地学会了只有转职后的机械师才能掌握住的伪装术,但却因无法念出任何咒语,而始终没有转职为机械师。

但他没有气馁,还在不断努力,平日利用伪装术进入类似暗精灵墓穴这种危险的地方,获取珍贵的炼金材料,然后和村里换取金币。

肖恩向沙尔特别提到,他们的混血身份,很受到村里大部分暗精灵的排斥,但在伊岚的压制下,他们没有受到太不公平的待遇,所以肖恩这次接受任务的最大动力,就是希望能够赚到足够的钱,为母亲治眼睛,甚至治好自己的舌头,然后带他们回到西海岸。

沙尔在肖恩的真实与坦诚中,也向肖恩透露了一些信息,他告诉肖恩,他们到暗精灵的墓地深处,并不是想去盗墓,而是只需要将一个密封金属杯送入墓地即可,而肖恩的工作则是指引好方向,并且保护好自己,并不需要他参加太多的战斗。

沙尔只向肖恩说了这么多,随后,他将三个精美的紫色瓶子递给肖恩,他说道:“肖恩,你和你的母亲都很幸苦。这里是三瓶精神刺激灵药,他们会提高你的反应速度,希望在危险的时候能帮到你。”

肖恩看着沙尔望着天空的黯淡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收起了药。

那次交谈后,他们很快就到达暗黑城。丹骑士作为整个队伍的指挥,带领着大伙,先在城里的商业区补充了基本的物资。

肖恩感觉到,整个队伍十分警惕,好像是有什么敌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之后,他们扮作商人,从暗黑城出发,假装去暗精灵领地的边远地区,做一些高风险的交易。他们一开始走得很小心,选择了常规的商人路线,他们日夜兼程,甚至绕大圈穿越了危险的荒原,但他们还是被一小队人跟上。

在肖恩的指路下,他们日夜不停地行进,这种高强度的行程,让大家感觉到疲惫不堪。

一路上,对于跟踪他们的敌人,在格洛丽雅的要求下,他们只能始终避免战斗,利用昂贵的精灵饼干和恢复精力的魔法卷轴日夜不息地赶路,希望甩开跟踪自己的人,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后来又有两只装备精良的小队和前面的斥候会和,跟上了他们。

肖恩不知道这支跟着他们的队伍是什么目的,他们人数不多,但却在一种熟练中透露着强烈敌意,这种感觉,让整个队伍都压抑万分。他们被这只队伍死死咬住,始终无法甩开他们。

敌人显然经过专业的跟踪训练,肖恩和死灵术士沙尔留下的几处迷惑追踪者的障碍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甚至在夜晚,暗精灵的优势时间,沙尔也差点被他们用某种特殊的手段侦测到。

为此,丹骑士再次向格洛丽雅提出伏击敌人的想法,格洛丽雅和沙尔还有其属下叫做伯顿的圣骑士商议了很久后,终于答应。

经过六天的追踪与引诱,沙尔在肖恩对周围地形的熟悉下,提前进入离墓地还有三天路程的原始森林。

沙尔用了各种手段,终于把他们身后的敌人斥候引入精心布置的埋伏圈里。

敌人队伍中两位未转职的鬼剑士斥候很聪明,但只拆掉了森林中必经之路上的第一层陷阱,没有发现那陷阱下的陷阱,而这就让本来的追踪者,变成了猎物。

沙尔在鬼剑士离开后,向肖恩解释布置这种陷阱的原理,肖恩认真听着其中的技巧,努力记下沙尔说的每一句话,他明白,这就是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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