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已残,百草凋零,树枝上寂寞地挂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北风中轻轻呜咽着。
五个月过去了,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也许,几片飞雪可以消去一些孤寂吧?
天边露出几点鱼肚白,阳光在云层后柔柔地散射着。
香雪阁的门徐徐推开,雪怡缓缓走出来,头发挽了个轻巧的飞云髻,簪了一枝雪白的芍药花,面上微施淡妆,薄薄地抹了层珍珠茉莉粉,身上披着一件华丽的貂皮衣裘,红色的缎面上绣着银闪闪的图案,领口上还有一圈毛茸茸的细毛,愈发地显得娇怯可人。
寒气迎面而来,雪怡定神一看,竟是下了一夜的雪。满园子粉妆玉砌,银装素裹。门阶上,屋脊上,花木上,连屋檐下的风铃都积了一层薄雪,在阳光中微微泛着红晕,“叮铃叮铃”地随风吟唱,梨林中更是美丽,原本光秃秃的枝条上积着清新的雪花,随着风轻轻摇动,不时折射出阳光七彩的光晕。
雪怡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几朵六角形的雪花轻盈地落在她纤白的掌心中,化作一片凉沁沁的寒意。
身后传来了凌奕的笑声:“怡儿,你可听说过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是呀。”雪怡笑盈盈地回过头去,“‘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大约也是一样的景致吧。”红色的衣裘在茫茫白雪中十分艳丽,如同一枝傲雪红梅。
凌奕轻轻把她搂住,用掌心的温暖去煨暖她一对冰冷的手,怜惜道:“怡儿,手怎么这么冷?”
“没事。”雪怡微微摇头,髻中的簪子上长长的珠链流苏垂在脸边,一阵沁沁的凉意,“好久不抚琴了,只怕手势都要生疏不少。”
“娘娘可要抚琴?”落棋最是聪灵,忙凑上来。
“好,你让芸儿、蕊儿她们把我的琴搬来,另设一张茶几,上几样果品。”雪怡把头倚在凌奕肩上,柔美的笑意在嘴角泛起。
……
雪渐渐大了,千万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舞着,天地间只余下一片纯净的白色。
雪怡轻轻捻动一根根细弦,一串平和柔婉的乐音在屋檐下划过,正是《春江花月夜》的调子,奏了几句,忽素手一转,曲音陡变,却是一段《梅花三弄》。
凌奕神色一动,随即微笑。
曲子渐入尾声,雪怡忽又转调,梅花丝丝入扣的寒意瞬见化为了孤雁的鸣唱,转而弹了《平沙落雁》的结尾,音乐渐渐地轻柔,直至轻而不闻。琴纹中犹嵌几朵晶莹剔透的雪花。
凌奕笑吟吟地倒了一小杯酒,送到雪怡唇边,朗声笑道:“怡儿把三曲揉于一起,不愧你娘是琴师之后。”
雪怡脸上蒙了一层娇羞的红纱,好像三月沾衣欲湿的杏花雨:“阿奕,臣妾是失手弹串了音,也不是有意的……”
“那更好,说明怡儿机灵聪慧,来,把酒喝了,搪搪雪气。”
雪怡嫣然一笑,将酒缓缓饮下,甘醇的酒液在喉中流过,冻得冰冷的身子微微一颤,腹中升起融融暖意。眸中笑意绵绵。凌奕轻拥她的腰肢,只觉细腻芬芳。
不远处忽传来了格格的脆笑,如泉水丁冬,跳跃着清脆的弹性。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