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晚,许似年在传达室,接到了电话,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白哥本人,他嗓音低沉,男人味十足,他说他叫白正明,正是十七年和秦荷在一起的白哥,因为火柴厂倒闭,就离开了昆山。
白正明以为自己离开了昆山,那一段风花雪月,你侬我侬,也就完结了,他不再是大老板,他无颜见秦荷。旧时有钱人和女戏子的感情,哪敌得过世事变迁。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秦荷还惦记着他,偶然见到报纸,看到那个寻人启事,十七年的那段往事,一跳一跳的都从尘封的光阴里蹦了出来。
许似年告诉白正名,秦荷不仅还对他一往情深,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电话的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白哥的低泣,他在想,这些年,一个过气靠人救济的戏子带着一个女儿生活,是多么的艰难。
许似年没有告诉他,秦荷因为他的离开,过度的思念和绝望,已经疯了。
白正明说他明天就开车来昆山,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她们母女两个。许似年说了具体的地址,既然说开车来,说明白哥的经济水平应该是不错的,许似年想,这下秦如眷和秦姨是有靠山了。
挂了电话,许似年就赶快跑去了秦如眷的家,秦如眷正在喂秦荷饭吃,像是妈妈在照顾年幼的女儿一般,许似年从秦如眷手上拿过碗,说:“你去吃饭吧,我来喂秦姨饭吃。”
桌上就一个菜,大白菜。
那些日子,秦如眷吃了多少棵大白菜,是数也数不清,总觉得是大白菜养活了她,她后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念念不忘酸辣大白菜的味。
年少时的那些悲喜,总静静地长在我们的记忆里,那味道,那心境,从未变过。
秦如眷端着碗坐在一边,吃着大白菜和米饭,吃得很香,吃几口,就看看秦荷和许似年,微笑,抬手将秦荷唇边粘着的米饭弹掉。
她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永不暗淡的光芒,那种光芒,能抵达人心,让懂得她的人相信她能够担当能够支撑面对的所有不幸。
从不流露太多的悲伤,总告诉自己,我现在很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有母亲在身边,还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同龄人在玩乐的时候,她已经会独立的养活自己,会做饭,会洗衣服,做所有的家务。
她很会做红烧鸡,虽然家里很少会破费买鸡吃,可她偶尔做的鸡特别香。
那是一种在绝境里,野生独活的女子,她就像是野草一样,春风又有生,打不垮也磨不灭,敢于担当。即使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她依然微笑告诉自己,我很好,我还有爱在心间。
她有自己的梦想,她喜欢画画,无聊的时候就拿着笔在纸上画画写写,买不起油彩画笔,可是铅笔也一样可以画出美丽的画面。只要自己喜欢,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