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哭。”程雨惜闻言忙止住眼泪,扯出一个笑颜,却是比哭难看百倍,“赵卓君,你怎么这么傻呀,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还不如就让我死了算了。”
死?精神已有些涣散,赵卓君听得这个字止不住的皱眉,动了动唇想说话,却感觉全身的力气在快速的消失,可是有些话却必须要对她说,如果万一他死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如果……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那么茜茜,为你的幸福而死,我……甘之如饴……”
赵卓君坚持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昏迷。
S市人民医院。
赵北守在抢救室外焦急不安的等着。
她想要医生马上出来告诉她抢救结果,可是她又怕从医生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心里揪成了一片,痛苦难当。
一个小时前,在那个荒废的院子前,她是眼睁睁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白t恤男子将匕首狠狠的插进了赵卓君的背部,一直到救护车来,赵卓君的血几乎将周围的地面都染红了。
赵北心里清楚,那时的赵卓君存了重伤甚至是死去的心才替程雨惜挡了那一刀的,她也是直到那时才真正明白,他的心里竟然绝望到了那样的地步。
触目惊心,之后便是强烈的害怕和自责。
因为夏辰希的关系,她亏欠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太多。当初,明知道是错的,她愣是一句话也没说任由夏辰希将张雅茜从他身边抢走,她知道他会伤心,会难过,可是总想着像他这种骄纵的少爷心性,伤心的那个劲儿过了也就没事了,怎么会想到他心里的那道伤痕那么深,深到他竟然要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求解脱。
想到这里,赵北心里猛的一阵刺痛,闭上眼,却是满目鲜红色的血,挥之不去,蔓延到了心间,带着窒息般的疼。
疼久了,倒是麻木了,她就那样靠在抢救室外冰凉的椅子上,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然后睡了过去。
“刀插得太深,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脱下口罩,神情凝重的开口,“对不起,请节哀。”
她张着嘴,看着那个被静静的躺在担架床上,用白布蒙了脸的男子,想哭却发不出声音,心痛的无法直立。
好半晌她才敢开口,声音低低的发着抖,“卓君?”
没有人应答,她忽然生气的冲他吼,“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
耳边听得医生在劝她,“这位小姐请你冷静点,你弟弟已经死了。”
你弟弟已经死了。
“不!”
突然从梦中惊醒,赵北一手捂着心口一边急促的喘息,入目是抢救室仍旧亮着的灯,她怔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可是一想到刚刚的梦境,忍不住心悸不已。
她想,如果赵卓君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赵北愣了一下,拿起来看到上面闪动的康源二字,接听。
“出了什么意外吗?怎么还不见你回来?”
“没事。”赵北淡淡的撒着谎,“雨惜心情不太好,我在她家里陪着她呢,你那边呢?辰希和雅茜都还好吧?”
康源没有理由不信,“挺好的,你放心。那再见。”
“等一下。”赵北突然开口,把准备挂电话的康源吓了一跳,“怎么了?”
“等明天辰希醒了问起来,不要告诉他昨晚的事,就说是老爷子的人看程雨惜没有利用价值才放了的。”
康源不解,“为什么?”
赵北抿唇,“我,不想让他记着我这个人情,所以……”
“明白。”
赵北这么一说,康源马上答应下来。他和赵北的想法是一样的,不想让让夏辰希觉得亏欠他。
既然已经有了好的结果,那么过程究竟如何,都不重要了。
一直到凌晨时分,手术室的灯才灭了,门开了,医生走出来,缓缓摘掉口罩,满脸的疲惫。
赵北艰难站起来,腿软的直发抖,却一步步的走到医生面前,满眼惶恐的看着医生,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宣判。
“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处于昏迷状态,何时能清醒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赵北闻言释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吊着的一颗心终于算定了下来,“那医生,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病人被送往重症病房,不能探视。”医生一身疲惫,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赵北又回到坐了一夜的长椅旁,软软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心想,总归是没事了,她没有失去这个唯一的弟弟,卓姨也没有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而程雨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开心吧。这般想着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好在这一夜的担惊受怕总是没有白费。
她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迈开脚步往病房去。因为惊惧伤心过度,昨晚在赵卓君因失血过多失去意识之后,程雨惜也昏了过去,到医院之后她只顾着担心赵卓君的安危了,都不知道程雨惜现在怎么样。
腿还是软着的,赵北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走到住院部四楼,程雨惜就在楼梯口的第一个病房,门半敞着,赵北看到程雨惜的病床前有一个医生摸样的中年女人在打着电话,“对,401……放心吧,她没事,好,一会见。”
挂了电话,女医生看到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赵北,疑惑道,“你是来……”
赵北道,“我是程雨惜的朋友,来看她。”
“哦,小惜的朋友啊,她还得一会才会醒呢,进来坐吧。”
她叫的这般熟悉亲昵,反倒叫赵北生了疑惑:“医生你,认识程雨惜?”
那女医生点点头,“是啊,十年前她的一位亲人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我刚好是主治医生,她老往医院跑,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不过可惜的是,我最终也没能救了她的亲人。后来听说她去了林城,都不怎么回来,我昨天在街上碰到她妈妈,还聊起了她,心想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下次见了一定要骂她几句,没想到晚上就见到了。昨晚刚好是我值班,说有一个昏迷的病人,我一看,竟然是她,好在没什么大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不然她妈妈该有多担心呀。”
女医生说完又问赵北,“你既然是她的朋友,那你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些事赵北当然不会跟这个女医生说,只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
“唉,不管怎样,回来就好,你不知道她妈妈这些年有多担心她,刚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听说雨惜在医院,急得差点哭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四十多岁的女医生许是更年期到了,说起来滔滔不绝,赵北靠在椅背上,身心俱疲,却还是打起精神,不时回应着女医生的话,后来许是实在支撑不住了,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程雨惜醒来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赵卓君为她挡了一刀,虚弱的倒在她的身上,血流了一地……
“卓君。”她低呼一声,蓦地坐起,就要下床去找赵卓君。
站在窗边的女医生正和匆匆赶来医院的宋英梅轻声聊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看到程雨惜要下床,连忙阻止。
“你要去做什么?”女医生一把按住她,“你刚醒,身体状况还不太好,要好好休息。”
“清姨?”程雨惜看到女医生,惊喜道,“真的是你呀?”
“是啊。”被叫做清姨的女医生微微一笑,“不光是我呢,你看看这是谁。”她侧了身子,程雨惜马上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宋英梅。
“妈!”
陡然间看到宋英梅,程雨惜心里是又高兴又难过又委屈,要换做十年前,经历了昨天的事之后她一定会抱着宋英梅哭个没完,可是现在她不敢,她知道宋英梅因为程瑞的死一直怨着她,所以此时心里再难过也只敢低低的叫一声妈。
“好了,你们母女俩聊吧,我先回去了。”宋清打了个哈欠,拿起包就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到什么又回身道,“刚刚有个姓刘的姑娘要我转告你,赵卓君已经脱离危险了,叫你不要担心。”
程雨惜听她这么说,自然知道那人是刘贝贝,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宋清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程雨惜和宋英梅了。
程雨惜坐在床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英梅。
“你害死了你爸,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要学费是吧?拿去,这是你爸的赔偿金,家里能有这么一大笔钱你可是功不可没,我还要感谢你呢。”
“你以为你是什么?公主吗?你爸在的时候你或许还是,可是现在你爸没了,你什么也不是。”
“既然想走以后就再别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宋英梅对她说过的那些带着怨恨的话,心里泛起一阵难过,还有一阵委屈。她总是不明白,原先那么宠爱着她的妈妈怎么会突然那样对她,因为爸爸的死吗?可是会发生那样的事,她比任何人都要难过。要不是心里记挂着辰希,她是很愿意像宋英梅所希望的那样为程瑞偿命的。比起死,她更难以承受的是来自宋英梅的怨恨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触感,她缓缓抬头,就看到宋英梅坐在她的身边搂着她柔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