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依寒走到朱诗颜面前,抓住她的手,“不,诗颜,你不要这样,静仙不会怪你,你也不要再自责了,我们一起回去,回京师去,好吗?”
朱诗颜望着同样满是心伤地望着自己的冷依寒,摇了摇头,“依寒,你知道吗,其实,这次我们一起出去,我本来是想将一切告诉你,让你回京师去,可是,可是我最后还是被自己的自私打败了,我还是不舍得放你离开,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静仙姐姐,所以,我不会会京师去了,依寒,你自己回去吧,静仙姐姐一定很挂念你的。”
“不,静仙,我说过了,你不要再自责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公主和殿下他们一定也很想你了,难道你就不想他们吗,如果是我一个人回去,他们见不到你,还是会很伤心的,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朱诗颜挣脱了冷依寒的手,望着身旁随风飘零的树叶,“人总是要分开的,就好像这落叶一样,他们曾经在一棵树上,有的更是相依为伴,然而,寒风袭来的时候,也只能随风飘落,各自天涯。”
朱诗颜所说的话满含哲理,可这是冷依寒最怕听到的,他拼命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落叶,我们不会随风飘零,我们可以为了自己心中所想,去寻觅,去追求,我们不是落叶,不是。”
朱诗颜依旧满含失落,满是悲伤,声音却是淡淡,“不。我们是落叶,而那无情的命运就好像是凄冷的秋风,世间之人,又有谁不是为命运捉弄呢?”
“命运”,朱诗颜说起了命运二字,冷依寒本是一个不相信宿命论的人,然而,他与梁心洁却阴差阳错的回到了明朝,他哭笑,“哼,命运,”之后摇头,“不,我们不应该相信什么命运,我们的生活要由我们自己决定,不是吗?”
朱诗颜同样苦笑,“自己决定,可是,世间有很多事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依寒,你回去吧,回京师去,如果有缘,我们总会再相见的。”
“对不起,诗颜,我必须回去。”冷依寒知道自己劝不动朱诗颜了,朱诗颜舍不得自己,而他又何尝放得下朱诗颜呢,然而,他必须离开,回京师去,因为,那里又更重要的人和事在等着他。不只是梁心洁,还有朱允炆,他已经决定了,要靠自己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保住朱允炆的皇位。从历史的角度想,他不该这么做,然而,他却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站在自己现在的身份上,他必须这样做。
朱诗颜擦了擦脸上那写满心伤与不舍的泪水,挤出一丝微笑,“依寒,最后再抱我一次,好吗?”
冷依寒走过去,将朱诗颜紧紧的抱住,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朱诗颜同样紧紧的抱着他,才刚擦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的眼泪浸湿了他衣衫,他的眼泪也划过了她的脸颊。
枯黄的秋叶依旧在二人身旁飘落,正如朱诗颜所说的那样,它们随风飘散,各自天涯。它们不是没有眷恋,没有忧伤,只是秋叶的心情,世人又岂能懂得呢?
黄昏,又是黄昏,一个寻常而又写满忧伤的黄昏。
冷依寒决定不再等到第二天了,即刻起身离开,朱诗颜梦中的一幕出现了,那就是冷依寒被王府中的侍卫包围,几十支弓箭对着他。然而,并不像她梦中那样悲惨,因为,她比那个梦中的自己早到了一些,她拔下头上的那支碧色珠钗堵直抵自己的咽喉,威胁朱棣说如果冷依寒有什么不测,自己就死在他面前。虽然朱棣很想将冷依寒置于死地,无奈自己的女儿竟以性命相威胁,也只好答应放冷依寒走,还命令王府中的侍卫谁也不许去追。朱棣居然会下这样的命令,似乎是有些愚蠢了,以他那样老奸巨猾的心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他不仅那样做了,而且还和燕王妃一起陪着朱诗颜,以彰显自己不再有杀冷依寒的心思了。难道是朱棣良心发现了,在皇位和亲情面前他很不情愿的选择了亲情,当然不是,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在冷依寒出城的时候将其诛杀,只是这个看似不错计划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他派去对付冷依寒的人是高小风,因为他身边只有高小风的武功还勉强可以与冷依寒相较,所以,除他之外,再无合适人选。
冷依寒要离开了,朱诗颜虽然万分悲痛,但高小风消失她也是发现了的,她并没有质问朱棣高小风消失的原因,因为,她知道高小风不会伤害冷依寒。所以,她就选择和朱棣和燕王妃呆在一起,也让朱棣感觉自己是相信了他似的。
果然,一切正如朱诗颜所想,冷依寒到了城门处,果然有一队人马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而为首之人正是高小风。高小风摆了摆手,按照朱棣的计划,接下来应该是乱箭齐发,冷依寒被万箭穿心而死;然而,实际上却不是那样,高小风的手势一出,张弓以待的兵士们全都让开了,他们都是高小风手下的侍卫,对高小风很是钦佩,所以,明知道是他擅作主张,却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高小风送冷依寒出了城门,又往前走了约五里才停下。
“冷将军,不,冷公子,小高只能总你到这儿了,保重。”
“等一下,多谢了,我知道你是为了诗颜,她不肯跟我一起回去,日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的。”
“还有,这把剑你带回去还给朱棣。”冷依寒将手上的剑扔给高小风,“日后,你我在战场相遇,谁都不要手下留情。”
高小风接过宝剑,“我知道,再次相遇,你我便是敌人,我不会留情的,保重。”
高小风转身,策马回去,冷依寒策马狂奔,向京师驰骋而去。
夜深了,朱诗颜说要会去休息,这才和朱棣和燕王妃分开。
朱棣去了书房,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高小风那边的情况,高小风也已经在那里候着朱棣了。
“小高,你果然是本王的好侍卫啊,剑已在你手上,看来,那冷依寒已经命丧乱箭之下了吧。”朱棣见高小风手中拿着自己当初给冷依寒的佩剑,心想冷依寒一定已经死了,所以,便大为欣喜。
谁知高小风却突然跪下,双手举起手上那柄宝剑,“王爷,小高有负王爷所托,将冷依寒放走了,还请王爷责罚。”
“什么,”高小风这么一说,朱棣顿时变得惊怒,“你说你把冷依寒放走了,小高,你跟随本王多年,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没想到,你居然,你居然背叛本王,这是为什么?”
“王爷,冷依寒是郡主最爱的人,如果他死了,郡主一定会很伤心的,所以,小高就擅作主张将他放走了。”
“诗颜喜欢冷依寒,这一点本王知道,可是,成大事者又岂能这般儿女情长,小高啊小高,你可太让本王失望了。”
“小高自知有负王爷厚爱,王爷您如何处置小高,小高都绝无怨言。”
“事已至此,责罚你又有何用,”气急败坏的朱棣却还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还有,以后,这把佩剑就留给你吧。”
“谢王爷宽恕,小高告退。”
高小风起身,跟朱棣失礼后,便转身离开了。高小风走后,朱棣心中怒火难消,却又不能责罚高小风,因为他知道高小风虽然在这件事上背叛了自己,但他却仍然是自己最衷心的下属。无奈之下,也只好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之类的全都摔在了地上,靠砸些东西,发泄一下了。
高小风从书房里出去后,没有会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朱诗颜所在的院,因为,他知道朱诗颜一定还在为冷依寒的事坐立难安,所以,他要去将冷依寒安全离开北平的消息告诉她,这样,她才可以安心。
高小风只是将冷依寒的事儿告诉了朱诗颜便离开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虽然,他很想找个借口在朱诗颜身边多呆一会儿,然而,他却怎么也找不出,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朱诗颜心里除了冷依寒,再无他人了。
朱诗颜轻轻的将房间内的两扇静默的小窗子打开,寒风迎面袭来,她却并不觉得冷,只是静默地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色冷寂,亦如她孤寂不宁的心绪,夜风轻拂,散落一地晃动的迷离树影。朱诗颜望着眼前婆娑的月影,回想着失忆的时候,半夏和水杨在潺潺的溪流旁嬉戏打闹的情景,她笑了,眼角却溢出了泪水。不知是相思拂恸了泪眼,还是泪眼氤氲了相思。
五日后京郊
临近京师,冷依寒没有直接回皇宫,而是去了两年前悲剧发生的那个山间的岔路口。他看到了山坡上那四座沉默着的墓碑,翻身下马,便往山上跑去。他满心沉痛的跑到墓碑前,墓碑上果然写着那四个熟悉的名字,墓碑周围并非杂草丛生,看上去,应该是有人定期前来扫墓。他在梁紫菱的墓碑前蹲下身去,伸手抚摸墓碑上那真切又写满悲伤的字迹,他哭了,抚摸着墓碑的手在颤抖,两年了,两年前,他才与失散多年的表姐相认,然而,表姐为救自己被乱箭射死,而他连替表姐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他回来了,留给他的却只有一座冰冷的墓碑,而自己就连多陪表姐一些时间都不可以,因为,他知道自己还要去承受接下来命运带给自己的折磨。
东宫
黄昏,依旧又是黄昏,似乎每一个黄昏都会有或喜或悲的故事上演,你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命运的洪流里寂寞的上演。
温润的南国不比北方,那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个春秋的香樟树依旧葱郁,多少年来,没有欢喜,没有悲伤,只是那样静默的。只是清凉的树荫下,总会坐着一两个或悲或喜的身影,他们或凝望着远处的夕阳,或轻抚着掌心的树叶,总是会有一些说不出的心事,总是会有一种忘不掉的忧伤。
朱静仙和千落便是这样两个一直守候着的痴人,她们已经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坐在香樟树下看夕阳,她们希望在那落日天际里,寻找自己守候着的那一双身影,她们相信,终有一天,心中牵挂的人儿,会在斜阳的余晖里,伴着晚霞,回到自己身边。她们已经这样静默地看过一千多次日落,等过了一千多个多个黄昏,她们等来了她和他还在人世的消息,却没能等到他们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