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赌场看上去很混乱，鱼龙混杂，却乱出了秩序，每天如此，照这么看，倒也属于一种和谐。原来习惯也是一种瘾。一天夜里，老飞带着我和林楠离开了赌场，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人。
我问他：“老飞，咱们干嘛去？”
老飞说：“讨债！”
林楠问出了我的疑问：“黑社会？剁手？”毕竟，小时候，香港黑道片看多了。
老飞笑了笑说：“没那么夸张，给点教训，下次再来讨债！”
我问道：“为什么还要有下次？”我原本以为上门讨债，那都是泼漆砍人拿钱，从来没觉得还会有下次的说法。
老飞看了我一眼，说：“你们电影看多了吧！莫老板常说，凡事留余地。除非到了必要的时候！”
我问道：“什么是必要时候？”
老飞说：“说不准，碰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他便走到了前头。
我和林楠干瞪眼，却也没继续问下去。路上，我看到了一对街头互掐的男女。女人抡起十厘米高跟鞋照着男人的头砸去。男人抓住女人的头发撕扯，另一只手不停地抡耳光。场面有些混乱，不少人站在远处围观，也有不少人准备上前阻止。
“愣着干嘛？”林楠问了我句。
“看男女互掐！”我说。
“哎，走吧！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伤感情的事情，你也瞎凑热闹！”林楠没好气地说道。
“他们本来是周边最被看好的情侣。”老飞停在了我身边。
“然后呢？”林楠好奇地问了句。
“然后就是你们看的咯。谁还会记得那些被窝里说的废话？”老飞使了个眼色。“不过，这也正常。”
“哎，一辈子，一个人，真长！”林楠感慨了一句。或许我经历得太少了，脑海里还是那种童话般的恋爱，或者说是柏拉图式爱情。难怪这把年纪还没破壳！
老飞拍了拍我的肩：“别太悲观。单纯些没什么不好，我倒是挺羡慕你们这些上学读书的人。”他还是那副笑容，总是让我猜不透。几分钟后，老飞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家夜总会。这比起天伦王朝，倒是小上许多。
眼花缭乱的各色灯光，穿着暴露的女人，属于夜的狂欢声，这些便是夜总会给我的印象。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不算太糟的原因，是我觉得这里的人好歹真性情，放荡得洒脱，至少比那些面前笑嘻嘻，背后桶一刀的人，光明得多。我习惯性地点了根烟跟在了老飞的后面，身后的黑衣人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老飞走到了一个包厢门口，没有选择踹而是轻轻地推开了门，最先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是坐在中央的胖子，看上去像是老板的模样，正坐在沙发上，搂着一个陪唱妹子，有些发油的头贴在妹子的身上，说不出的满足。周围的还有五个看上去与我一般年龄的社会青年，都搂着各自的妞，喝酒的喝酒，点烟的点烟。唱K的包厢，形同虚设。
当胖老板见到老飞的时候，忙坐直了身子。而其他的青年只是瞟了老飞一眼，便继续动作。
“胖子，唱歌呢！”老飞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声音听上去很随意，站在胖老板面前。
“原来是飞哥！这里坐！”胖老板挪开了一个位置，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脸看着老飞。
老飞也没有客气什么，坐到了胖老板的身旁，说道：“我也不绕弯子了。钱什么时候还？”
胖子迟疑了一会，说：“飞哥，最近囊中羞涩，还要养这帮子兄弟，你看，能不能再宽容几天？”
老飞皱了皱眉，说：“上回的几天是一个星期，这回的几天，是？”
我们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望。胖老板听了老飞的话，忙朝着其他人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给飞哥点烟倒酒？妈的！白养你们了！”
老飞摆了摆手说：“胖子，给个准确的天数吧！”
胖老板想了一会儿，说道：“十天，十天怎样？”
老飞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说：“你让我和老板怎么交代？”
胖老板一时说不上话来，面色有些难看。
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飞哥！老板说了十天，你就十天后再来吧！别搞得这么僵！”
老飞看向他，说：“僵？”
这时，林楠在我耳边轻声道：“小默，你说，接下来会不会有好戏看？”我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飞哥，我敬你一杯！”黄毛青年拿着酒杯，走到了老飞的面前。
胖老板的神色似乎缓和了许多，笑着对老飞说：“飞哥，十天后，十天后我一定把钱还上！”
老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副笑容再次展现，却依旧冷着声说：“今天交一半，剩下的，十天后自己送来。”
胖老板听了，皱了皱眉头，面庞略微抽搐了一番，却没有言语，看了黄毛青年一眼。
“飞哥！你这样做，有些过了吧！”黄毛青年面色不善。
老飞看了看他，说道：“过？”
四目对视，气氛冷了下来，包厢里的歌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我似乎可以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飞和黄毛青年身上。而胖老板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林楠激动地顶了顶我，说：“好戏要来了，好戏要来了！”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丫的！少说些废话！闹出点事情你才满意了？”这林楠自从来到了的赌场，整个人就像是吃了六味地黄丸一样亢奋。奶奶的，亏我之前还担心他想不开什么的！不过这样也好，没事儿骂他两句，他也不会还嘴，还乐呵呵的。
林楠笑说：“难道你不觉得枯燥吗？打起来那才叫带感！我倒要看看那个老飞有什么好拽的！”
咚的一声，酒杯砸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铺着地毯，并没有碎。一股火药味在这一刻蔓延开来。
“什么意思？”老飞静静地看着黄毛青年。
“十天后再来！给你面子，叫你一声飞哥。别不把我老板的话当话！”黄毛青年愤怒地说道。说完，看了胖老板一眼，像是在邀功。而胖老板也他使了个眼色。
黄毛青年与老飞的距离只有不到半米，他一拳轰向了老飞，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其他的社会青年脸上充满了喜色，这么看来，黄毛青年倒是这些人里的老大。
“来了来了！”林楠激动地又顶了我几下。TMD，这丫的是不是转型搞基了！
“啊！”黄毛青年的面庞狰狞了起来，整个身子不和谐地弯曲着，拳头被坐在沙发上的老飞抓在手里，不得动弹。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老飞怎么这么叼？看上去也没多壮啊！
“给我滚！”老飞快速站起身来，给了他一脚，直接踹到了两米开外，撞在了屏幕上。
动作还没完，老飞一把揪住了胖老板的衣领，说道：“把钱拿来！”
铿锵有力的四个字响彻整个包厢，妹子们吓得往后一缩。
“不拿是吧？接着”老飞转过脸，扔了个空酒瓶给我。
“老飞。”我结果酒瓶愣在了原地。坦白说，拿酒瓶砸人一直是我内心怀揣的梦想。之所以称之为梦想，是因为我拿了压根不敢砸，用脚踹踹别人头和踢球一样，我倒是敢，可拿了家伙，就有些犯难了，万一砸伤了人怎么办？我也承认自己二得不是一点点。
黑衣人很自觉地将胖老板按在了我眼前，我手中的酒瓶距离他的头只有三十厘米。其余的人不敢作声，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我，黄毛青年站起了身，看了老飞一眼，心有余悸，没敢再次上前。
“这样拿！不然酒瓶碎了会伤手！”老飞纠正了我的持瓶姿势。
“小默！破瓶之日就在今天，拿出点气势来！别整天和个软蛋一样！要不给我试试？”林楠见到酒瓶，两眼射出一道精光，充满了渴望。这丫的，上大学那会儿揍高富帅，不用搬砖只拿酒瓶！为什么呢？这家伙每次都要喝酒壮胆才敢上，常说，酒瓶在手，天下我有！
我看了看身前的胖老板，无冤无仇的，还真下不去手，犹豫了半天。包厢里的妹子，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和嘲讽。黄毛青年冷哼一句撇过头。
“别，别！飞哥！求你了！五天，五天怎样！”胖老板正在竭力挣扎着，但有黑衣人在，他能有作为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少啰嗦！”老飞怒了他一句，看向我，笑了笑。“金牙说得没错，你还真是婆婆妈妈的家伙。出了事，又不用你来顶。”
我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场景，当时在赌场里，和金牙待在一块。
金牙将一把刀递给我，手中揪着一只活鸡，说道：“小子！来！宰了这只鸡！咱们今晚就算是加餐！”
我拿着刀，犹豫了半天，吐出三个字：“金牙，我。”
金牙抢过刀，快速在鸡脖子上一抹，鲜血淌出，将鸡扔在了地上，便对我说：“小子！你怎么连杀鸡都不敢！吃鸡你倒是吃得起劲！”
我没有说话，金牙继续开口道：“做事要果断些！一犹豫，浪费了多少时间？浪费你的时间不要紧，你丫的还浪费了我的时间和气力！真搞不懂我家小姐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小子！不过仔细想想，你和小姐傻到了一块去！看上你也是正常！哈哈哈！”
当时我愣在了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却从未变过。
回过神来，胖老板依旧在那儿求饶，天数从五天变成了一天。
老飞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对着胖老板说道：“明天就明天吧！我兄弟心软，下回就是我来砸！”
胖老板抬起头，笑着脸，恭维道：“飞哥威武，飞哥威武。”
我像是没有思索他们的话一样，将酒瓶直接砸在了胖老板的头上。砰，兹一声，酒瓶剩下了半截，破碎的玻璃散在了地上。
“啊！”胖老板的额头流出了一股鲜血，好在，伤势不算太严重，看上去只是擦破了皮。
“好家伙！牛13了你！”林楠惊讶地看着我。老飞也有些呆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看着胖老板，神情有些尴尬。
“飞哥！你这是！”这胖老板也算是结实，没啥事一样，一脸哀怨地看着老飞。
“五天吧！别啰嗦了！”老飞摆了摆手，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