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容带着木婉晴去的地方,是书房的一个角落里。那地方有青花大斗放这些画卷条幅,后又有着一人多高的双面绣锦屏,密密匝匝并不透光,里头贴着墙摆放,大人钻不进去,可小孩儿到倒能蹲进去。
看着刘玉容的样子,分明也是进去过的,木婉晴忍不住想,果然不是个安分的孩子。
“喏,你就蹲在这里,他们等下进来说话,你在旁边听着就是,早晚都会听到些什么的。”刘玉容愤愤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等会儿就来?”木婉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万一你是骗我的,故意让我啥蹲在这里呢?我不去。”
“我用得着骗你?如今他与着父亲每天都要商量事情的,不过还有半个来时辰就到了,你爱来不来。”刘玉容气呼呼的说道,泄露了徐梓卿果然和刘刺史有勾结。
木婉晴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这不是那小姑娘一时兴起,于是也就不再磨蹭,自己走到那墙根儿下躲了起来,刘玉容看着她这样子,抿抿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是她把木婉晴拉进来的,可是瞧着现在的样子,却好像木婉晴是主导者,现在用完了她让她走开似的。
“玉容,你在这里做什么!”木婉晴刚蹲下,刘玉容还没出去,便听着外间进人了,听声音是刘刺史。
“我,我来找爹爹,没想到你不在。”刘玉容听上去不是第一次做坏事了,对着刘刺史撒娇道,很快就把父亲糊弄过去了,然后等着刘玉容走了之后,木婉晴听着桌椅摇动的声音,却是分了主宾位坐了下来。
“不知道木家的东西,大人要到没有?”刘刺史恭恭敬敬的问道,口中称徐梓卿为大人。
“我需要向你禀报?”坐在主位上的却是徐梓卿,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高傲不给人面子,可刘刺史听了也没敢说什么,只是小声吱应着。“我只是想着大人离京日久,若为了此事继续盘桓,那么不免圣人……”
“有着平乱之功,足以阻住所有人的嘴,你少为我的事忧心,还是思量怎么保住你自己吧。”徐梓卿冷淡的说道,刘刺史连连称是,一副怕到要死的样子。
平乱?木婉晴听了这两个字,心里头咯噔一下,却是想起一些旧事来。
徐梓卿当初让她们母女躲藏起来的时候,虽然焦急,但是却不乱,事事都井井有条,况且那地窖也是事先准备好的,可见着他对民乱早有掌握,不是临时而动。
况且,自己跟母亲当初为着如何离开木家而心烦的时候,他似乎也并没放在心上,只说早晚有办法的。
他所谓的办法就是……
难道是他引人去攻击了木家的别庄?
想到这个可能,木婉晴只觉得心头一颤,不会这么疯吧。
可是,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可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么做似乎也是可能的。
他与着自己一样,都是知道未来事情的人,在原本的那个时空,这场民乱并没有发生,所以除非这个世界的事情发生了变异,要不然,这场民乱,就是有人刻意挑起来的。
谁能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民乱?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天时地利,要么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要么也就只有徐梓卿这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重生者了。
况且,他还对木婉晴说过,你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
男女有别,女子只知道闺阁事,可身为一个男子,而且向来是在皇帝身边晃悠的人,对着这个国家的天灾人祸,他应该了如指掌。
可是,他当时与自己在一起,哪里有精力去做这种事情?
不对,也并非完全在一起,到了雍州之后,他异常忙碌,每天早出晚归,自己只当他是去为自家的事情忙碌,可现在看来,自己跟母亲的户籍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那看起来很像真的的假户籍凭证,应该原本就是真的了……
可他自编自导了这一切,图的是个什么?
功劳?一个小孩子,还不到需要功勋傍身的地步吧。
木婉晴在那里皱着眉思索着,徐梓卿跟着刘刺史在这边,商量的无非都是雍州的民政军事,收入几何,支出几何,如何派兵剿匪,而又如何赈灾抚民。
徐梓卿不傻,他知道这些话若是从自己一个小孩子口中出,当然得不到重视,所以口口声声都说的是得到京中的授意,吩咐刘刺史如何如何做。他这样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传声筒,政令皆非他所出,刘刺史任上惹出这种大乱子,自然诚惶诚恐,对于上官的吩咐不敢有半分折扣,一时也算得上弹得是宾主尽欢了。
他们一直磨叽到天黑,也没见得说起木家的事情,木婉晴不免听的都快有些打瞌睡了。终于,再聊完正事之后,刘刺史请求徐梓卿为他在圣上美言过了,便说起另外一桩事了。
“今天下官得到木家的咨询,听闻他们五夫人和九小姐在我府上,便询问我何时把人送回,这,”刘刺史装作犹豫的样子问徐梓卿,“不知道下官该如何回话。”
木婉晴一听这话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早就知道若是搬进这里来,那么母亲和弟弟的事情都已经瞒不住天下众人,木家那帮若是知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刘刺史真将着她们母女还回去,那自己母子几人,还不定被怎么收拾呢。
“那母女俩还不能送回,你想借口拒了她们便是。”徐梓卿毫不犹豫的说道,坚决的语气让木婉晴松了口气。
“可是,这名不正,言不顺啊。”刘刺史支支吾吾的说道,明显是不想沾惹麻烦。
徐梓卿听着他这话,冷笑了一声,却是慢悠悠的说道,“你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名正言顺的?是名正言顺的贪污,还是名正言顺的逼民造反。”
“下官知错,下官知错。”刘刺史听着徐梓卿这话,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蒜捣,声泪俱下的求饶着。
“你起来吧。”徐梓卿的声音听起来冷的似冰,丝毫没有顾忌到这个男人的年纪足以做他的父亲,似乎他这样下跪求饶也是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是。”刘刺史被他叫停,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却是大气都不敢怎么出。
“我叫你护住她们母女,不是刻意为难你,而是帮你留下个宝贝。”徐梓卿淡淡的说道,“木家人有眼无珠,做出那买椟还珠的事情,咱们却不能这么傻。”
“下官愚钝,还请大人明示。”徐梓卿这话的意思,不仅让木婉晴迷惑,甚至刘刺史也是不懂。
“你是否在想,木万霖已经失踪,多半是死了,他的儿子女儿你救了一把,将来却未必有能报答你的人,这生意做得着实不划算,对吧?”徐梓卿淡淡的反问道。
“呃,是。”刘刺史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道。
有道是人走茶凉,官场上尤其如此。若是木万霖活着,看到他妻女遭此厄运,刘刺史肯定会热心的搭把手帮忙。因为木万霖毕竟是天子近臣,将来哪怕偶尔在皇帝面前夸他几句好,也是极其受用的。但问题是,木万霖死了。这人一死,情分就淡了,过上三五年怕是皇帝都忘记了他,自己为他得罪木家那种世家,有什么好处呢。
“愚不可及,你们这些人啊,都只能看到明面上的那些东西。”徐梓卿讽刺的说道,然后轻描淡写的问,“你再往深里头想想,木万霖之前是做什么的?”
“商人?”刘刺史往深里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这个,大约也不行啊。大人,虽然木万霖死了,可是木家却仍然在,虽然木万霖的财产够馋人,但咱们也未必吃得上。”
“就你这眼界,跟着木家那蠢货也有的拼了。”徐梓卿毫不客气的训斥道,然后提示他,“你可记得我说的,买椟还珠?”
“你是说,她们孤儿寡母的,才是宝贝?”刘刺史有些犹疑的问道,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木万霖有钱不假,可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你们都想着去摘果子,怎么就没有人想着把那长果子的树移来。”徐梓卿淡淡的说道,“木万霖面上只是经营些店铺,但是他的铺子遍及大江南北,其中货物流通必定有自己的渠道,如今太子想要的,便是他这条道。”
“啊,太子,你说是太子想要……”刘刺史听着这话,声音都变了,显得十分激动。
若是徐梓卿找他合伙,他纵然畏惧,也不过起着七八分力,但若是幕后的主使是太子,那他少不得要用上十二分的力气了。
虽则现在诸王并立,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也不是太子,但毕竟太子贤德,占了大义名分不说,自身才干也非常高,谦逊博学,必定是将来的一国之君。
若是太子看上的东西,那偷蒙拐骗也要为他弄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