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宫殿,木婉晴拉上了面纱,眯着眼睛看着逐渐发白的东方,只觉得满身疲惫。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昨晚硬是凭借着毅力才支撑下来,这会儿倦的上下眼皮子都打架,既然赵瑾无事,那她就准备回去补眠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见着一队宫人急急匆匆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嘴中议论着什么。木婉晴本来并没有在意,但是听到他们口中隐约冒出的“天师”,“苏醒”等字眼,猛然一震,伸手随便抓了个人问,“天师怎么了?”
“天师大人醒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松鹤殿所有的人都被丢到了林外,如今他将松鹤殿封了起来,连陛下执令去问话的人都被拦在外面呢。”
“是啊是啊。据说是半夜醒来的,所以不少人都衣冠不整,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就被人丢到了门外,哈哈哈,那样子别提多好笑了。”
这些下层的太监们不知道木婉晴是从谁,但是知道这个时间能在这里走动的人物都是招惹不起的,所以回答的很是详尽,说起那些半夜被赶出来的人的惨状时,不少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木婉晴从第一句话之后,就听不下他们下面在说什么了。她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接着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就是一路奔跑了。
师傅醒来了!
木婉晴边跑边笑着擦掉眼泪,那个吃货在的时候,也完全不曾觉得他有什么用处,似乎他每天就是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给他端吃端喝,将着四周搅得一团乱,让自己疲于奔命的收拾。
可是只有等着他不在了,她才意识到就是这么个人,对着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有的时候,他在那里,就代表着安心。
木婉晴跑到了松鹤殿外头,果然见着树林外热闹的犹如集市,一堆人围着面向原本应该是松鹤殿主殿的地方,或拜或哭,求情的求饶的,痴嗔怒怨尽显人家百态,可是回应他们的是一片安静。
正殿的地方被隐藏了起来,树林遮断了所有窥测的视线,容若性子里偏激的那一面显露无疑,若无他允许,连着皇帝也不能擅入。
人很多,噪杂喧哗,没有人注意到木婉晴的到来,她站在松林的边缘,对着半空中伸出了手,然后发现果然有一股无形的东西正屏蔽在半空中,将着所有人从他的领地里赶走。
“师父,是我。”木婉晴闭着眼晴,双手探在那屏障上,在心里头轻轻的说道。
这里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心声,这么多噪杂中,容若是否能听得到她的呼唤?
下一刻,木婉晴只觉得面前忽然一空,然后踉跄的差点摔倒。
屏障消失了,声音没有了,四周一片安静。
他听到了!
木婉晴惊喜的稳住身子,抬头张望,这里与外面的噪杂像是两个世界,她的面前是一片茂密的松林,熟悉的石径小路在面前蜿蜒的展开。
师父!木婉晴兴奋的拎起裙摆,顺着小路一路狂奔到了台阶前,然后抬头一看,果然瞧着容若正站在台阶上方对她笑。
“师父!”木婉晴大叫了一声,一口气蹿上台阶,张开手朝着容若扑去。
容若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伸手手抱住了她,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怎喊都喊不醒,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生怕你再也醒不来。”木婉晴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嗅着他的味道生气的质问着,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了哭腔。
这个时候,她才敢说她有多怕。
“真没用,这样就把你吓到了。”容若却仍然有些吊儿郎当,取笑着她说道,“我这种人,长眠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之前还有人一睡十几年呢。我这连一年都没睡到,你紧张什么!”
“你怎么这样!”木婉晴松了手,生气的瞪着他,恼怒他竟然连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还嘲笑自己,顿时戳着他的胸膛怒冲冲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叫这么?你这就好比一个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家出走了,害得我四处找都找不到,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出现,你以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那你要怎么办?”容若皮厚的看着她,笑的格外可恶,“再把我真真打晕过去?”
“你,”木婉晴被他一激,咬着唇站在那里,眼泪忍不住就直接出来了。
“好了好了,小管家婆,别那么严肃,我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容若看着她哭了,这才慌神,迟疑着将着抱紧在胸前,伸手揉揉她的头,跟哄小狗似得拍着他说道,“我不在,你辛苦了。”
他这一句话,又闹得木婉晴红了眼眶。木婉晴觉得老这么哭啼啼的太丢脸,伸手扯下他的手,“我才不要你假惺惺呢。”
不过,当木婉晴的眼睛无意中扫到容若的掌心时愣住了,她下意识的就抓着他的手翻转了过来,“这是什么?”
容若的掌心原本没有掌纹的,可是现在,上面出现了细密的纹路,跟着正常人一样,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木婉晴正想要看个究竟,却被容若缩挥了手,缩在袖子里藏到了背后,淡淡的笑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子醒来了吗?”
“醒了。”木婉晴嘟嘟嘴,知道容若不想要她看,她也看不到,只能作罢。
不过,这是不是说容若开始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了呢?
可是刚才自己感受到的法力,他分明比以前更强了呢。
“你救了他。”容若远眺了一下东宫的方向,然后感叹道,“这果然是命。”
“救他的是你的药。”容若这么一说,木婉晴才想起那盒胭脂,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给我都不说一声,被当做胭脂口脂的浪费了好多。”
“药本来就是用的,有什么好浪费。”容若微微一笑,转身往殿内走去,“况且它本来就有滋补养颜的功效,当胭脂的效果很好啊。”
这话都是不假,木婉晴之前喜欢用,就是因为这脂粉看似普通,但是用着却十分舒服,于是不知不觉就用了大半。
听着容若这口气,她又习惯性的想要念叨他不知珍惜东西,不过转念一想,他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醒来自己再说这种小事烦他有些太过分,于是也就不悦的撇撇嘴,低头不在说什么了。
“你要过去住,还是仍然回这里住?”殿内难得一片整齐,只是没有人,冷清的有些过分,两人说话似乎都带着回音。
“你醒来了,我当然就在这边陪你啦。反正太子都清醒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那些太医就行了,没我什么事。”木婉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说道一半忽然哎呀叫了一声,“不好,我才想起来,我应该是在京郊太庙呢。”
“没事,我召你来的。”容若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坐了下来,笑的时候面上有些寒意,“我就不信他们敢进来抓人。”
“那是。”木婉晴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容若下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容若被她这动作逗得忍不住笑了,有些自恋的问,“是不是觉得我一觉睡醒来又帅了?”
“哼,就你臭美。”木婉晴没好气的说道,不过却也的确发现容若醒来后,身上似乎有了些变化。
那种变化,不是样貌上的改变,而是气质上变化,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明显感受到他跟普通人越来越不一样。
他以前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多多的人,这会儿却是更加难以琢磨,神仙气十足,似乎随时都会飞升。
所以木婉晴虽然一直跟他说笑,心中却隐隐担心,总感觉一个转身他就会不见了一样。
容若听着她的吐槽,不以为杵,反而笑了出来。他拖着腮在哪里看着木婉晴,“最近我会比较忙一些,等过一段时间忙完了,我大约要回山上一趟。”
“好啊,我去收拾东西。”木婉晴点点头,容若很早就说过这种话,似乎只要等着新帝继位他就能完成任务了,然后游山玩水还是闭门潜修都由他。
原本两人商量是去西北的,不过容若要回山木婉晴也没啥意见,她早就下定决心跟着赵瑾了。
“不用。”容若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她,轻轻说道,“你不用随我去。”
“啊?”木婉晴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却是委屈的说道,“你要丢下我。”
“不是丢下。只是最近我的修为又有所精进,我可以看得到,”容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瞬间的空白,然后片刻回过神来,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该回山了,但你的命运不在那里,所以你不能跟我走。”
“我,”木婉晴咬着唇,有些想反驳,容若却摇了摇指头,脸上又恢复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天命不可违,你就是想尽法子离开,可最后还会殊途同归。”
“可太子都活了。”木婉晴不服气的强调。
“那是因为天命并没有要他死,要不然你为什么会回来呢?为什么会走上一条跟平常截然不同的道路,然后遇到他?”容若笑着反问道,然后摇了摇头,“有时候你以为你没有受到操纵,有时候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自己争取的,可是等到了一定地步,你才会发现这是上天的另一种的安排。”
“那它把我安排到哪里了?”木婉晴郁闷的问道,“我的结局是什么?”
“你会是最好的安排,”容若这才笑的诚心诚意,连眼睛都弯了起来,“放心吧,会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