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十三出门之后,抬眼便看见苏明河站在门外等候,同时他身后还有之前在的那个大夫和几名的下人。
“你留下听里面越飞扬吩咐,”龙十三随手一指,就指向了站在苏明河身后,低头抹汗的那位大夫,吓得他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其余人见龙十三出来,也纷纷跪伏在地上。
龙十三也没有理会,只是绕过他们,丢下了一句:“苏明河……”人就走远了。
苏明河起来后,就扶了一把身边的大夫,并且也给那些仆从使了眼色,要他们起来,不然,他们这等没有见过大阵仗的,非吓得要在这跪到晚上不可。他向来对下人宽和,这大夫又是救过自己命的,这会儿自然也是为他们好的。反正不耽误事儿……
旋即,他小跑着追上了龙十三。
“皇上……”苏明河跟在龙十三的身后。
“书房在哪?”龙十三沉着脸,声音也带着不经意的冷。别说玲珑下落不明,光是疾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已经很是让他头大,而今,哑哥又是身受重伤,死生难料。龙十三眼下的唯一感觉,就是失了左膀右臂,还被人绑了心去。
这简直就是被西岳国扇了一个大嘴巴啊!再联想到西岳王之前的种种,一时间,那心头的火,便烧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是的,是黑暗!所有的火焰,被压缩凝聚,渐渐形成毁灭一切的黑暗。当然,这里的一切,指的是西岳。
不过,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眼下最重要的,龙十三最关心的事情,自然还是找夜玲珑,还有疾风。哑哥已经交给越飞扬,他相信应该问题不大——想当年,自己九死一生被月娘救了去,还不是被这神医妙手回春了。那可不止是背上挨了一刀这么简单的事情……
“皇上,这边请……”苏明河在一个缘廊的一个分叉口往左边指路,但是身子却是半点都不越过龙十三的身位,君臣之礼,半点都不含糊,“前面第二间便是!”
说是这么说,但是到了门前的时候,他还是提前点先过去开门,但是又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弓着腰。时间控制的恰到好处,半点都不让龙十三等。几乎是人到了门前,抬脚便能进去。而苏明河弓腰低头地站在门框边伺候。等龙十三进去后大概三步开外,他自己才走进去,继而随手关上门。
苏明河到底是个人精。龙十三问书房的时候,他就想到,这应该是要谈比较“不能对外人道”的密事,不然,偌大一个刺史府,皇帝也不会非要选在书房。这书房,特别是官家的府邸中的书房,却是最为秘密安全的地方,一般谈需要保密的事件,首选之地就是书房。
当然,若是家里还有密室的话,那以上的论断就要酌情再议了。
“苏明河,你可知罪?”门一关上,龙十三就在书案后坐下了。
苏明河微微一愣,继而便利索跪下:“微臣知罪。”不管怎么样,先顺着说。皇帝非要挑刺的话,这救驾迟了了是罪过,先认下,到时候总会有机会圆过去的。
这会儿,却让龙十三微微一愣:“哦?说来听听。”既然知道,那就让他自己说。
“微臣最大的罪过就是愚钝,不知皇上所说何罪。”一见形势不太好,直接就将球踢了回去。苏明河浸淫官场这许多年,最为厉害的就是这打太极了。
龙十三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一拍桌子道:“苏明河!你之下不严,竟容贼寇在此作恶,此为其一;怠慢皇后来使,救驾来迟,此为其二!你说,你该当何罪?!”龙十三冷着脸,声音带着其特有的威严。
苏明河心中暗叹,这怎么回事?这些不是应该秋后算账的时候挑的毛病么,怎么眼下事情未平,皇帝就念叨上了?莫不是自己在这龙崎哪里做的不对?不能够啊……他微微皱着眉,匍匐在地:“还望皇上开恩……”若真是皇帝要找自己茬儿,那就算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龙十三叹了一口气,语气就松了下来:“也罢,你在这龙崎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便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匍匐在地上的苏明河嘴角微微抽搐,暗道:皇帝,我是吃着俸禄的朝廷命官,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直接说不就是了,何必要这般弯弯绕绕呢?干得好是我本分,干不好,你责罚便是,我又不会请赏。心中这么想,但嘴上定然是要感恩戴德,山呼“谢主隆恩”的。
想到请赏,苏明河便想到了国库,莫不是国库已经很是空虚了,皇帝连这点加班费都要省下?!微微一皱眉头,这心中多少就有了些计较。
龙十三见他上道儿,便继续道:“这样吧,你替朕做到三件事,这三项罪责,朕就不追究了。”
“三件?”不是只有两罪吗?怎么变成三件了。
龙十三脸色微变:“其罪三,愚钝,不知所犯何罪!”
这会儿,苏明河就不仅是嘴角抽搐了,整个人都石化了。算了,皇上,多少件儿你都直说吧,微臣都会办到的啊,绝对没有异议。
“皇上圣明!”苏明河从贴在地上的口中蹦出这一句,“还请皇上明示。”
“第一件事,是寻找朕的御前侍卫疾风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龙十三手指敲着桌子。
“是!”苏明河答应地铿锵有力,“疾风大人是栋梁之才,只要他还活着,微臣当然将他安然带回。”对于疾风,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好友,这件事,答应的毫不费力。而且,苏明河也很乐意去干。当时的红枫道口,并没有找到疾风的尸首,是以,他更相信疾风是活着的。
“第二件事,是解决这次红枫道口事件的影响。你是龙崎镇的刺史,当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是!”苏明河直起了身子,“这是臣分内的事情,臣自当万死不辞,鞠躬尽瘁!”这龙崎镇乃龙云国的经济重镇,富商云集,是每年国库税收的最大源头。作为这里的刺史,苏明河对于这里的民心凝聚,治安管理,自然是要面面俱到的。
“这第三件事情么……”龙十三收起了敲桌子的手指,握成拳头,神色也比原先要认真起来,“苏明河,这件事情,也非同小可,你不能轻视,知道么?”
苏明河微微一愣,他从未见过皇帝这么认真的神色,便用力点头。
“替朕寻找夜贵妃的下落!”龙十三一字一句,都说的十分清楚,“朝中还有诸多的要事,需要朕去处理,朕已然不能分心,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最为信任的你去做了。寻着后,记得不要打草惊蛇,先通知朕。记得,密函绝不能过其他途径,只能你我之间传递。”
龙十三之前铺垫良多,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苏明河好是好,但是却很反对他独宠夜玲珑。甚至因此还上过折子,无非是劝他雨露均沾,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心意是好的,龙十三也不能说他什么,但是,他与玲珑之间,又岂是他们能明白的。
别说什么充实后宫了,就是皇后不是玲珑,他已经是肠子都快悔青了……但这么一来,他的宠爱反而替玲珑无形中树立了不少“敌人”。朝中很多大臣自然都对这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不满,一来么,是因为她碍了皇家开枝散叶的道儿,而来么,也挡住了他们借着女儿飞黄腾达的道儿。
这些,龙十三都是知道的。一开始,他还觉得,反正玲珑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总是能护她安好的,但是眼下……这苏明河倒不是借着女儿想要飞黄腾达的人,但是,他极忠于社稷,对于玲珑碍了皇家开枝散叶的道儿一事,很是耿耿于怀。他的观点明确:女人就是生育工具。
这一点,龙十三心里跟明镜儿似得。不过,苏明河有一点好,就是答应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是以,方才龙十三才以那一番要他知罪的话诈他。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先答应。不然,直接说的话,这苏明河的二杆子劲儿一上来,那是宁可死都不会干的……
苏明河虽然是个二杆子,但在二杆子之前,还是个人精。龙十三都这般用心良苦了,他有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用意呢,他叹了一口气,道:
“皇上您就放心回京,心无旁骛地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这三件事,微臣定然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管是龙崎镇、还是贵妃娘娘,还是侍卫大人,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争取最佳结果!不然,微臣便提头来见!”
龙十三见他这般赌咒发誓,便知道他是听到心里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忙起身,绕过桌子去扶起苏明河,苏明河想让让,却没有让开,被龙十三一把扶起,他郑重道:“苏爱卿,朕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微臣惶恐……”苏明河折腰行礼,“为皇上分忧,微臣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