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理陆恒,他都带个姑娘过来了,他还管我的事干什么。我想装没听见,但可能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而且陆恒不坐下,弄得他身边那姑娘也挺尴尬的。
大家都在等着看热闹,江北就是故意的,故意把陆恒叫过来,这绝对是在挑衅。
我还是不吭声,陆恒说:“你跟我出来!”
我不想动,他就过来拉我,江北松了揽在我肩膀上的胳膊,人家可淡定了,转头看着陆恒带过来的那个姑娘,说:“妹妹坐。”
这逼!
陆恒没管那姑娘,拽着我到外面的走廊。走廊这边有厕所,陆恒把我拽得稍微远点,就到了比较安静的区域了。
贼霸道了,就跟我们上学的时候看的那种青春偶像小书里描写的一样,他用胳膊撑着墙壁,把我封死在里面。我就只能贴着墙壁,怯怯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陆恒歪着头瞪我,又问一遍,“你在干嘛?”
嘿我就不乐意了,我黑着脸问过去,“我干嘛关你什么事儿?”
“你说关我什么事儿!”他还吼我。
我一咬牙,“你自作多情!”
陆恒眼睛瞪得更大,“傍上款儿了了不起了你?”
“我什么时候傍款儿了,我这上班儿呢!”
“什么破班儿!”
“小蜜蜂啊。”
陆恒反应了一下,知道小蜜蜂是干啥的了,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和坐台有什么区别!”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坐台了。”我抖了抖身子,想摆脱这个被控制的姿势,“你让开,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我这一嗓子吼出去,惊动了走廊里的路人。其实大家在酒吧,谁没见过一男一女这么谈话,本身是见怪不怪的,但我不是这里的人么,我的声音熟人能听出来。而这个走廊里正在走的,是我们老板张哥。
张哥就瞅我,陆恒一眼白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张哥一愣,认出陆恒来了,但是陆恒没注意他是谁,扭头继续冲我吼,“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这么贱!”
他一天到晚成天骂我贱,我是贱,我贱不过他!
张哥看着是在吵架,陆恒又是高消费的客人,得罪不起,让陆恒吼了一嗓子,装没事儿人走了。
我回过头来继续跟陆恒吵架,我说:“我多贱也不用你管。”
“你再跟我说一遍?”
“我跟你说什么?”我也皱起眉头来了,并且很有耐心地跟他讲了个道理,我说:“你是不是没想到我在这里?”
陆恒的眼神不置可否。我接着问:“你知道江北拿谁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么?他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你还没想到我在这里,你早就把我电话号码删了吧。你都删了你还管我干什么啊?”
我的脑子终于好用了一回,并且这个问题我之前没有想过,也就是跟陆恒说话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的。这话说完了,我自己也觉得揪心了,是啊,他都把我电话号码删了,我还跟他在这里争论什么,完全没有意义。
我把陆恒推开,踩着高跟大步回到场子里,也没有去江北那儿,回到最开始属于我的散桌。
我特别喜欢在这儿趴着,那种老木头做成的高桌子高凳子,趴着的角度很舒服,桌面的质感也很舒服。我总是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划桌子上的棱面,就这样都能打发一晚上。
我又在桌子上划了一会儿,场子里吵吵闹闹的,其实我渐渐开始很喜欢这种氛围,刚开始的时候我会感觉,好像自己做什么都会被人看着一样,所以做事情都别别扭扭的,不知道在演戏给谁看。而渐渐我发现,大家都自己玩儿自己的,谁注意谁啊。
这种氛围,反而会让我觉得特别地安静,心平气和的。我不知道陆恒是不是回了卡1,没想过他和江北会说什么,江北那个小人又打算怎么酸陆恒气他,我只是默默地从衣服里翻出那条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链子,那枚闪闪亮亮的小骨头上,还贴着皮肤上的温度。
我百无聊赖,想着反正老板也走了,就跑到后吧去躲着,不想让陆恒再看见我。
后吧这会儿不怎么忙,很多人跑到后吧厕所那里去抽烟,我趴在后吧吧台上,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做什么。
饶饶在擦桌子,没管我,我给自己找了个趴在这里的借口,我说:“我喝多了。”
饶饶笑了笑,给我递了杯柠檬水,我抿了一口涩涩的味道,问她:“你为什么来这里上班啊?”
“暂时的。”她说。
我随便回了一句,“嗯,我也是暂时的。”
我本来想的是暂时的,毕竟大家都说,这种场子不要呆太久,呆久了就沦陷进去了,想出都出不去。可就算是暂时,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不在这里干了,我又能去哪里,我经常怀疑,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要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
饶饶跟我聊天,“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我说。
她还是那么淡淡地笑,“还小,不着急。”
我说:“怎么不急啊,一年一年很快就那么过去了。有时候我真想回去上学的,不过估计现在让我学,我也学不进去。”
饶饶很耐心,她说:“上学了也会毕业啊,毕业了不也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而且你现在想上学也不是不行,我们学校有很多的进修的,还有自考什么的。”
我闪着眼睛看她,瞬间觉得生活又有希望了,我说:“那你看看我能学什么?”
她干笑,“学什么都行,有兴趣就好。反正你还这么小。我也就是混个文凭。”
我跟饶饶聊了一会儿就聊熟了,其实她也没那么高贵冷艳,她看起来沉默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跟我们说什么,而且平常那些会让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的事情,她不大感兴趣而已。说白了吧,就是人不一样。
但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我觉得谁人都挺好的,没有几个真心的坏人,除了我们老板那样的色鬼。
我们老板后来找我要过饶饶的电话,被我用回绝服务生的方法给回过去了。一来,我确实没有饶饶的电话,二来,我觉得让饶饶本人来应付我们老板,她一定觉得挺尴尬的。
听说陆恒那天是喝多了走掉的,他跟江北虽然有仇,但是走得时候,两个人也还是勾肩搭背的,真是不能理解他们这些人的逻辑和处事方法。
后来陆恒又带着朋友拉帮结派地来过几回,来了就派个人过来叫我,让我过去喝两杯,我不去。其实我觉得,如果陆恒亲自来叫我,我还是很有可能过去的。
我真不愿意看见陆恒,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他每次都挽着不同的姑娘过来。每次看到那些姑娘,我就忍不住拿出来和自己比较,比较的结果是,我哪里都不如人家。我已经渐渐明白,我对陆恒而言,真就是玩玩儿而已,我的存在,不耽误人家任何事情。
我已经能渐渐做到,就算陆恒也在酒吧里,我还是可以和歌手啊DJ啊,围在一起聊得嘻嘻哈哈,我瞟都不瞟他一眼的,就当他不存在。
但陆恒很贱,我越是不拿他往眼里放,他心里越是不平衡,终于在某天喝多了,把我拉到卡座上压着。我让他放开我,他拽着我的手,吓唬我:“你再动我在这儿就把你办了信不信?”
他以前就总这么威胁我,我见怪不怪了。我也不动了,摆开个大无畏的表情,“来啊,你办啊。”
陆恒瞪我,差点儿就要揍我了,“你怎么这么贱?”
我瞥过脸去,小声嘀咕了句心里话,“我本来不贱的。”
我本来也没那么贱,是陆恒把我变成这样的,他把我变成这样,然后他不要我了。
他皱着眉,他说:“别干了,我给你开工资,你就在家呆着。”
“包我啊?”我问。
他说:“你妈不就想要你找个有钱人么?”
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他,“我妈让我嫁个有钱人,不是让我找个有钱人包!”
“那有什么区别?”
他把我问住了,我一愣,不耐烦地说,“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让开,我还有事儿呢。”
我要走,他拦着我,他说:“有,今晚跟我走。”
我还是把他推开了,我说:“走你麻痹。”
我再也不会跟陆恒上床了,跟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跟他就不行。跟他我会觉得自己是鸡,还是没名没分的野鸡。
我心里特别恨他,是他让我失去了小锐,可是失去了小锐,我什么都没从他那里得到。小锐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想他心里肯定也恨死我了。
这天江北也来了,跟陆恒不是一波,我过去简单打了个招呼,但是我前两天喝的有点多,正在闹肚子,不方便多坐,就跑去后面拉稀。不想去前面,就趴在后吧跟饶饶聊天,蹭她的免费柠檬水喝,但饶饶好像脸色不大对。
而我打死也没想到,饶饶和江北还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