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从这间客栈逃了出来,可为防她逃走难保其他客栈没有设眼线盯着,自己此番定是不能再去住客栈。或许她方才从客栈出来,就有人跟着也说不准。
一有了这想法,她就猛然一回头,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踪。却只看身后有几个平常模样的人,都一脸愕然地望着她。据说,盯梢的人,通常都有一张让人过目就忘的平凡脸孔,她也无法确定这几人之中,是不是有盯梢的。
身上旧伤还未愈,她也不想再添新伤。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还是谨慎些。在这大街之上,估计别人也不敢怎么样。她想了想,便有了主意。已快步朝附近一间成衣店走去。
待她将那身书生气的男人装束换下来,穿了一身粉色衣裙出来,用眼角余光仿佛看到,店门口仿佛是有个伙计在那探头探脑的。虽心中忐忑,她仍是强定了心神,稳了步子,目不斜视从那人身旁飘然而过。她能感觉到,那人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却不知是疑惑不解还是欣赏赞叹。转弯之时,她往那个方向匆匆瞟了一眼,门口守着的那人,显是等得没了耐心,已步入店中。
她慌慌张张拐进一个小巷之中,眼见有一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坐在大敞门的庭院中用筛子筛米。她便忙凑过去,露出个最最真诚可亲的笑来,恳求道:“这位婆婆,小女子想请婆婆行个方便。”
那婆婆满面困惑,随手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不解问道:“不知姑娘所求何事?”
宋予诺便又耐心解释道:“小女名唤芷若,本是要赶回家去,不想路上遇见歹人,眼见那人已跟了过来,想问问婆婆,你这院子,可有后门,让我走个近道,将那歹人甩开去?”言罢,她便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满面堆笑递了过去,“这点心意请婆婆笑纳。”
婆婆听她如是说,忙站起来,却也没有接银子,先走到院门前,微微探头向外瞅了瞅,便赶紧关上了院门。很热心道:“这姑娘家孤身在外,就是得警醒些。你放心,这个忙婆婆帮得!”
宋予诺一边道着多谢,又将那锭银子往前递了递。不想婆婆却板了脸,颇为认真道:“忙可以帮,这银子可收不得。婆婆虽穷,却不是只认得钱的人。你放心走,我来应对那歹人。”
婆婆把她引到后院门,她再次真心诚意道了谢,一边不忘叮嘱婆婆赶紧回院子坐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她从未来过。婆婆忙点头应着,又颤歪着小脚,回了前院,想必是要继续筛米。
宋予诺在打开院门之前,从包袱中翻出方才在成衣店买的另一套朴素暗淡些的廉价衣裳,直接套在了外面。收拾停当,她便赶紧从后门溜了出去。至于婆婆怎么去应对跟来的那人,瞧着婆婆那精明的模样,应是不在话下。另外方才她给钱婆婆也不要,说明这婆婆并不是贪财之人,也不必担心她会收了别人的银钱而出卖自己。念及于此,她便慢慢安下心来。
她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了半日,最后,当天色渐渐暗下去时,她已站在城外山上一座寺庙前。
她先去庙里大殿进了香,又给了接引小师傅一些香油钱,那小师傅便对她分外客气。眼见天色渐晚,寺中显是准备要关庙门了,她还在那仿佛忘了时辰似的,仍是闭目祈祷。那小师傅犹犹豫豫地,还是将那话说出了口,劝她早些返回家去。
她装模作样瞧了瞧天色,面露为难之色,恳求道:“小师傅,眼见天色已晚,我一姑娘家,孤身下山,恐怕多有不便。想恳请师傅收留一晚,待天明再下山。可好?”
那小师傅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忍拒绝,只半红了脸,诺诺道:“姑娘请稍候片刻,容小僧去请示住持大师。”
不多时,那小师傅已回转,面有喜色,微笑着道:“姑娘请随我来。”宋予诺赶忙起身,一边跟着,一边问道:“可是住持大师已同意了?”
那小师傅点点头道:“住持说庙中不方便留宿女客,不过寺外不远处,刘婆婆那里有两间空厢房,应是可住得。”
宋予诺心中感念,便千恩万谢地随着那小师傅来到了刘婆婆家的小院。这小院在半山腰,离那清云寺不过几百米。若不是小院坐落在树丛之中,宋予诺心想,从院中应就能瞧见那寺门。一转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几间仿佛是茅草盖成的简易厢房,便是这山里普通人家的居住之所。
那刘婆婆见是寺中师傅引来的人,倒也对她客气得很。虽家中贫寒,没有象样的茶,一样拿大碗端了水来给她喝。她嘴又甜,不多时,便已哄得老婆婆眉开眼笑,与她“闺女闺女”地颇为亲热地叫起来。
听说她还没吃饭,婆婆又亲自下厨要给她做吃的。她殷勤地跟着到了那破旧的厨房,本想帮忙打个下手,婆婆却拦着不让她近前,笑眯眯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就不是干粗活的命,快到屋里歇着,莫叫油烟把这上好的衣服熏坏了。”
她却不走,仍是凑上前去,帮着递了几次柴火。不多时,一碗农家面便已出锅。那面虽是粗面,味道却不错。或许是饿了一天,她竟觉得比那面摊上卖的还好吃,连碗里飘着的少许青菜叶子,瞧着都是那么诱人。
她强忍着饥饿之感,还是颇为克制地较斯文地吃完了面,并没有狼吞虎咽。小院中还有一口井,她抢着收拾了碗筷,再帮着婆婆打了几桶水。又正式向婆婆道了谢,便躺在了婆婆专门为她收拾出来的一间空厢房内。屋中简陋得很,不过好在床铺被褥都不缺。听着窗外虫鸣鸟叫声,她不敢想像,自己竟是在这样一间山中农家小院中过夜。
迷蒙中,她仿佛听到有说话声。她半梦半醒间,还强迫自己侧耳听了听。只听那低沉的男声道:“娘,今个家里是不是来了人?”
“是个姑娘家,天晚了不便下山,寺里师傅送来借住一宿,明早就走。”这是刘婆婆温暖的声音,“柱儿,慢些吃,别噎着。”
原来这男人是刘婆婆的儿子,却不知是做什么营生的,竟这么晚了才回家。见不是她需要防备的那些人,她便渐渐放下心来,不久便沉沉睡去,这一睡再醒天已大亮。
待宋予诺走出屋子,婆婆竟已准备好了饭在等着她。却没瞧见还有旁的什么人。她一时微窘,忙打水洗漱。边吃着饭,她就和婆婆闲聊起来。
由谈话中得知,原来昨夜很晚回来那个男人,就是刘婆婆唯一的儿子柱子。这白日里,小院中的摆设看得更清楚,从那各处墙上挂的不同的动物皮毛,便知这是一户猎户人家。想必那儿子是出去打猎,才回来得晚了。这一大清早的,又没看见人影,估计已进山打猎了。
待吃罢早饭,宋予诺瞧着刘婆婆欲言又止的模样,猜想,她定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她想,山下客栈已是住不得,暂时也不便与赵知仪联系,只能先在这山间小院里住一阵子。既已做了决定,她便试探着对刘婆婆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婆婆呵呵笑道:“闺女,我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丫头。有什么尽管说。只要婆婆帮得上忙的,定会帮你。”
宋予诺便道:“我本是从城里逃婚出来的,这两日正是风声紧的时候,我也不便下山,需在这里再躲个几日的。不知婆婆方不方便。”
刘婆婆想了想道:“闺女,婆婆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那儿子,是个粗鲁汉子,怕惊扰了你这样的大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