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就沉沉睡去,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感觉到处酸痛,身上忽冷忽热的。眼见天已大亮了,却还感觉乏得很,好象很懒得起来。
宋予诺心知误了早饭是一回事,误了上课就不太好了。想自己虽一直不算是很优秀的老师,但至少是守时守信的。这样不告而缺课,断不是她所能为之事。
她挣扎着好不容易起了床,感觉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出门去弄点水来洗漱,才打开门,却看到福生在门口走来走去,象是很着急似的。
见她出来,福生赶忙迎过来,看来他已等候多时了。估计他见她没象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便想来关心一下,却又觉得贸然敲门不妥,便只能在门前急急等待。
宋予诺向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她一直以为把大好晨光浪费在被窝里,是最不值得的。她认为,早起听点音乐,收拾收拾房间,或是上网,都比躺在床上强。
见她开了门,他赶紧迎了上来。勉强走到门口,宋予诺已耗尽了力气,只有斜倚在门上,略微休息一下。见到他关切的眼神,很想故作轻松地笑着打招呼,声音出口,却是又嘶哑又无力的,“张兄。”
看她站都站不稳了,他连忙伸手过来扶住她,询问道,“先生今个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难道是昨日伤了风?”
她勉强点了点头。待举步向前,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两条腿也沉得很。
“先生这是要急着去哪儿?还不赶紧先歇着!”他言语中有隐藏不住的关切之意。
“就算不去上课,也至少应该先跟管事告个假,要不耽误了上课就不好了。”她坚持着要往外走。
“在下未必能替先生上课,但跑跑腿的活还是做得了的。请先生安心歇息,我去帮你告假。”正待转身,见她将要倒下,他又赶忙回身将她扶住。
见她举步维艰,他低语一声,“得罪了。”随即一手伸到她膝后,微一使劲,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宋予诺待要挣扎,却又没有力气。抬眼向他望去,他脸上却又好象看不出什么来,可这种姿势下,她的头正好靠近他宽阔的胸膛,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却仿佛敲鼓似的,一下下接踵而来。
等将她放在床上,他俯下身,低声叮嘱道,“先生好生歇息,在下这就去帮你告假。”
宋予诺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心知定是发烧了。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再加上头痛欲裂,象有一只大手,在把脑子里的几根神经奋力地扯来扯去。这样躺着什么事也不做,就更觉得那疼痛无法忍受。心中十分后悔昨天淋湿了没及时将自己捂一捂。而且这时代又没有强效退烧药,就算请个大夫来问诊,吃了药,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利索。
正昏昏噩噩着,福生却又回来了,见她面色潮红,虽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却仍在发着抖。他很自然地想伸手过来摸一摸她的额头,伸到跟前,却又犹豫着把手放了下来。她已觉察到他的犹豫,只有主动说,“张兄放心,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发热。”
“先生觉得冷吗?”他很关切地问。
宋予诺很虚弱地点点头,想把话说出口,却发现声音低近不闻,而且嗓子也是哑的。
“嗓子哑了就不要说话。我去给你再抱床被子来。”说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只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把一床灰白底的花被铺到她身上。她记起他们屋里几个小厮都是这样的被面,这应该就是他自己盖的被子。
从清早醒来,到后来昏昏噩噩地躺了这么久,肚子早就空了,宋予诺心中惦记着那错过的早饭,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见她欲言又止,他了然一笑,“想来是先生还没用早点呢,我这就去厨房看还有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只一会儿,他就端回来一只托盘,里面有一个白瓷盘子,上面叠放着几个小笼包。还有一小碗稀饭,竟还是微温的。她很感激地朝他笑笑。
昨天还见他一幅不自在的样子,今天不知是不是她恢复了男装的原因,他竟没有明显的不自在。很自然地过来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将那托盘端过来,平放在她身上,又怕她放不稳,仍是用手帮她扶着。
一般生病时胃口都好不了,宋予诺只吃了一个小笼包,就再也吃不下了,最后勉强自己把那一碗稀饭都喝了下去。
他将托盘放到桌上,从洗脸盆中打湿了一条帕子,绞干了,平放在她额上。那冰凉的帕子,一贴在皮肤上,就觉得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宋予诺心知再故做矜持,也没什么意义。她目前在高府也算下人,自是不会有其他人来服侍她,而张福生,能主动承担起照顾她之职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更不能推辞。
宋予诺微微抬了抬头,很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没想到,张兄还是个很细心的人,居然这么会照顾人。”
他却神色有些黯然,“去年,我母亲感染风寒,我服侍了她大概半年光景。”
“你这么会照顾人,你母亲后来一定痊愈了吧。”她礼貌性地这样说。
他苦涩地笑着摇摇头,“她还是撒手而去了。”他这样坐在床边,脸是背光的,她却也能感受到他脸上那稍纵即逝的一丝悲伤。
“哦,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心想,他对自己这细心的照顾,应就是从照顾他母亲那时学会的吧。
宋予诺心下还在懊恼着,后悔不该提这个令人感伤的话题,却发现,他表情已经平复了,又换成了平时常见那幅冷淡而疏远的样子。她心下不由一惊,这人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这么好。
换了几次毛巾之后,那水就有些浑浊,他端着洗脸盆,要出去换水。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有劳张兄了。”他并不答话,只冲她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他在的时候,还能和她有一搭没搭地说说话,他出去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宋予诺不由叹了口气,不知这一躺得几天才能康复。心中不由又对那小少爷恨起来,这小魔星,真是害人不浅。只希望这次是真的将他制住了,以后能一劳永逸也就不亏了。
虽然有帕子敷着,她依然觉得头晕眼花,只有先闭目养神。
听到有人推开了门,宋予诺心想肯定是福生换水回来了。正想略微起身再向福生致谢呢,一抬眼,竟看到是那风流二少爷走进了屋子。
宋予诺简直哭笑不得,这时候连生气和自卫的力气都没有。无论他说什么,也只有先隐忍着,量他光天化日的,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况且福生一会儿定会回来。她这样想着,心中稍安。只疲倦看他一眼,她就继续闭上了眼睛。
见她不动声色,他轻笑一声,“听说先生偶感风寒,今日告假了,我心中记挂着,就来看望先生。”见她还不答话,又继续道,“希望这次探病不至于被先生误认为本少爷不‘自重’。”
这家伙,难道是在暗示,他还记着上次她叫他“自重”的仇呢?看他那一脸坏笑的样子,宋予诺心中就不安起来。不过幸好,自己现在这幅病容,也不见得怎么好看了,而且盖着厚厚的两层被子,应能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了吧。
谁知,他竟跟知道她怎么想似的,顺着她脑中的话接口道,“先生这一病不要紧,在本少爷眼中,竟多了几分柔媚之态,让人心中顿生怜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