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陪着母亲从史家回来,进了二门便和母亲告辞要出门去,史氏却连忙喊住了他一起进了正房,傅庭筠见母亲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之事,不免心里有些疑惑起来,暗想去舅舅家明明是那边四表弟惹出了麻烦,可是看母亲这神情莫非那麻烦解决了不成?
史氏看着自己的儿子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上次你和母亲说那位崔小姐人品才艺俱佳,我也是见过那姑娘的,果然名不虚传。筠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娘亲想着要先给你定门亲事!”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听说吴江那边的衙门因为崔家打官司的事情,要追着这位崔小姐回吴江上堂上作证,这样一来……”
“这事情儿子已经听子洵说过了,那是因为崔家两房因为生意来往闹上了公堂,崔家二房的三小姐将一本画册送给了崔小姐,现在崔家二房要追讨回那本画册,崔小姐已经将那画册送回了吴江县,这门公案和崔小姐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傅庭筠忙向母亲将这事解释了一遍,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眼底闪过的一丝冷意!
史氏微微叹了口气,“这也就罢了,她一个姑娘家单身在外,也实在不容易!筠儿你现在已经年过二十,文不成武不就的,这样拖着终究不是办法,咱们朝廷里武科六年一试,后年你才能赶上去京里参考,那考试还要考策试和马步弓箭,说实话筠儿你所学的那点东西,真的能在两年后一举成名天下知吗?”
傅庭筠没想到母亲又将话题提到了自己的前途上来,不由脸色有几分讪讪的。他虽然和父母说要靠武举出仕,可是自己经常和那帮朋友们在一起骑马射箭,哪有半点把握能够在武举考试里出人头地?所谓考武科不过是自己和一帮江湖朋友们结伴游玩的藉口罢了,他一心想着以后有机会闯荡江湖四海游历,哪里想过要在武考中得了名次去做什么军官呢!
“你哥哥已经考中了进士,以后傅家的门风自然有人承继,也因为如此我和你父亲从未在功名上面逼迫你。可是你既然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娘亲知道你喜欢崔家的那位小姐,可是她长得再美,闺誉已毁,怎么能做咱们傅府的二少奶奶?”史氏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看儿子脸色阴沉下来,话头一转,“你若是真喜欢那女子,不妨纳她做一房侧室,正室夫人还是要找门当户对名誉清白的小姐才好!”
傅庭筠起初听到母亲说玉锦不能做他家的少奶奶,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正要出言和母亲争辩,却忽然听到母亲允许自己纳玉锦做他的侧室,神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眉眼里全是惊喜。他原来就没有想过要娶玉锦做正室夫人,也没有打算过成家立业光大门第,一心想的就是携着红颜知己闯荡江湖,只要母亲允了让玉锦进门,他才不管以后娶什么样的正室夫人,横竖他压根没有过在家里安居乐业的打算!
傅庭筠从母亲房里出来,满心欢喜的去找潘子洵商量此事,没想到潘子洵自从早上出门后便没有回来,他不免有些失望,便自去找几个习武的朋友切磋棍棒,暂且将这事放在了一旁。
潘子洵早上在客栈里劝李舒玄早下手为强,先借着父亲的名头托傅知府向玉锦那边提亲,没想到李舒玄顾虑玉锦的感受,不愿强人所难。潘子洵一生气便在“锦华堂”老顾哪里打听到玉锦的地址,自己一个人骑马出了西城门,跑去龙井那边玉锦住的地方去看望她们主仆!
施复这所老宅子不过是个小小的两进小院子,背靠青山远傍湖水,山清水碧之间,大片的茶田青青,委实是个清静幽雅的好地方。龙井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因为出产茶叶而出名,村里都是住的茶农或者以茶叶为生的商贩,施复因为每年都要在此收购茶叶,便购置了这座小院子,没想到这次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潘子洵骑马一路过来,到了玉锦居住的院子外面,只见一溜粉墙刷的雪白,两扇小小的红漆木门紧紧闭着,从院子里伸出几株红梅探在墙头外面,盛开的花瓣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潘子洵下马用马鞭柄轻轻叩了叩门,过了好大一会子门被打开一条缝,那人从门缝里看到是潘子洵,忙将大门打开笑着说道:“原来是潘公子,快些请进来!”来开门的正是自己以前搭救过的丫鬟银霜!
玉锦正在房里指挥桑青等人摆放东西,看到潘子洵进来忙笑着请他坐下,潘子洵看到屋子里虽然摆设简单,但是窗明几净十分雅致,不觉在心里赞叹,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盘算怎么对玉锦转达李舒玄对自己说的话,只见银霜捧着个木盒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玉锦禀道:“表少爷让奴婢将这个东西交给二小姐,说是专门为二小姐购置的摆件,然后就急匆匆的出去了!”说完便将那盒子放在了桌上!
玉锦微微一笑,看到那盒子是花梨木做的,上面还嵌了银丝十分精致,她打开外面金色的铜搭扣,看到里面是一座小小的玉器雕件。几片绿油油的荷叶之上,一朵粉色的并蒂莲含苞怒放,荷叶下面隐隐有两只水鸟交颈而眠,那水鸟身上羽毛鲜艳,形态栩栩如生。这座摆件长不过半尺高不足三寸,但是玉质晶莹剔透,花朵和水鸟都十分逼真动人,依照着玉料本身的颜色顺势雕成,看上去应该花费了不少心思,也算是难得的精品了!
潘子洵站在一旁看到这个摆件,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他以前和施复打过一架但是并没有深交,只从傅庭筠口中得知这人颇有些江湖气息,也懂些拳脚功夫,心里只觉得他是玉锦的表兄,知道他对玉锦多有照顾。可是眼前这摆件又是并蒂莲又是鸳鸯的,不是明摆着借物暗喻对表妹有仰慕之意吗?
潘子洵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快,他不明白施复那曲折的心思,暗想你老兄若是真对崔小姐有好感,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摆这个哑谜做什么,真不像个男子汉所为!他偷偷察看玉锦的神情,看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先笑着说道:“这摆件还真好看,不过有些不妥当!咱们都是江南人,四周的荷塘里荷花更不少见,哪有野鸭子藏在荷叶下面睡觉的?那还不把鸭子给憋死了?”
玉锦毕竟是生在深宅大户的千金小姐,哪里知道什么鸳鸯和野鸭的不同,况且根本想不到表哥昨天听了她那番话,连夜去买了这摆件送来的深意。她仔细看了看荷叶下面半掩着的鸳鸯,微微点点头,“我家里以前也有个荷花池,可是里面没有放养过水鸟,不过这两只鸭子雕的也真精致,这东西可要收好了,千万不要摔坏了!”说完便令银霜将东西放在盒子里收好,又转向潘子洵问道:“今天我们乔迁之喜,潘公子竟然空着手上门,连贺喜之物都没有带一件过来吗?”她知道潘子洵是个开朗的人,所以和他说的玩笑话里明显带了调侃的意味!
潘子洵眼神忽然一亮,顿时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忙笑着说道:“我今天是先来探探路,明天我和李兄一起过来,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崔小姐,今天我就不打扰崔小姐了!”说完便起身告辞,急匆匆的便走出小院上马飞驰而去了!
玉锦不知道潘子洵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由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一直站在一旁的银霜和唐妈妈交换了一下眼神,会意的点了点头。她们两人其实都看出了施复送的那摆件的涵义,只是银霜感激于李舒玄和潘子洵的搭救之恩,自然是不会戳穿潘子洵那番打岔的话;唐妈妈更是巴不得二小姐和李公子成就一番姻缘,也不会帮着施复挑明这层窗户纸!可怜施复的花费的心思打了水漂,辛苦半夜买来这件表明心意的玉雕,却只被玉锦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潘子洵急匆匆的骑马来到李舒玄住的客栈,一进门便看到李舒玄正在收拾行李,忙上前拉住他问:“舒玄兄你这是做什么?”又打开他放在地上的箱子仔细翻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终于在箱子最底层找到一个扁方的木头盒子,潘子洵大喜,伸手拿开那个盒子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物件,他满面含笑的抬眼看着李舒玄道:“舒玄兄你务必明天跟我走一趟,若是这事成了,你自然会称心如意抱得美人归;若是这事成不了,我潘子洵和你一起打包回吴江,你自去好好读书明年考你的进士,我也过我的逍遥日子再不管你的闲事,你说这样可好?”
李舒玄一直呆立在一旁,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后来看到潘子洵翻检自己的包裹拿出那样东西,忙上来抢了过来,口中说道:“明天要去哪里?你怎么知道我箱子里有这个物件?”边说便将那盒子小心收好,继续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潘子洵恨恨的一跺脚,“我刚从崔小姐那里回来,要是去晚了一步,只怕你的心上人就要被人抢走了,你既然钟情于她,何不在明天将事情的原委向她讲个明白,也不枉这几年的痴情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