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玄没想到潘子洵说话如此直接,不由神色有些发窘,他咳了一声刚要转开话题,潘子洵已经嘿嘿笑了起来,“那年在吴江的时候,咱们两人在吴江一家店里看到一个屏风,你和金奕为了那摆件打了一架,我昨天看到崔小姐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刚才一下子想起来,她和那屏风上绣的仙女可真是一摸一样呢!”
李舒玄没想到潘子洵还想起这件旧事,潘子洵和金奕打架后赢来的那件摆件。这两年多来一直还放在自己书房的书桌上。他不觉两颊有些发热,低声斥责道:“子洵你别胡说了,我回吴江去准备明年的春试,和崔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刚才似乎听银霜姑娘说金奕找这位姑娘找的好苦,既然我知道崔小姐现在的住处,就免不得要帮金奕一把了,他好歹也是我打架认识的朋友嘛!”金奕两手抱胸,一脸的严肃之色,“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奕娶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小姐,以后可就是活活进了火坑了!”
李舒玄脸色微变,迟疑了片刻说道:“崔小姐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在这里过得也十分舒心,况且那金奕已经和崔家大小姐定了亲,无论如何已经是使君有妇,子洵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他两眼盯着潘子洵,眼里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潘子洵心里暗笑,李舒玄平日里言行十分谨慎,让人挑不出把柄,可是一谈到这位崔二小姐,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刚才在崔小姐那里,他看向崔小姐的神色便有些不对,自己虽然粗心可也不是傻子。
潘子洵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后日便启程回吴江好了,省的耽误了李兄温习功课,舒玄说的对,春试才是头能要紧的事情!”说完便大步往前走,眼角已经瞥到李舒玄脸上的沮丧之色,心里的笑意不由更浓了几分!
“锦华堂“在八月十七又重新开了业,玉锦让桑青请施复过来,郑重的将二百两银子摆在他面前。以前进货的都是吴掌柜和老顾掌管,进货的本钱也是象征性的收一点点,这让玉锦很过意不去,这次趁着史鹏飞将铺子里的货都清空的时机,玉锦便将以前铺子里的本钱交了一些给施复。
施复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表妹这是做什么?实话说吧,这铺子就是让表妹开着打发时间玩罢了,我施复难道还供不起妹妹这边几个人的吃穿用度不成?母亲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找到表妹好生照看顾,妹妹这么见外,莫非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玉锦没见过施复生这么大的气,不由心里有几分慌乱,忙解释道:“我当然知道表哥的好意,只是现在锦华堂的生意也算是大有起色了,表哥那边的店铺开销也是不小,若是不收这些货款我也是心里不安,这铺子也没办法再开下去了!”
她说话语气委婉但是十分坚决,施复看她一再坚持,也只得先收下银子,玉锦又和他谈起昨天晚上收留银霜的事情,“我姐姐一向心狠手辣,因为几句话的事情就将丫鬟卖到了青楼里,幸好遇到潘公子和李公子出手搭救,才算脱离了苦海。正好我这里人手也不够,我留下了她在这里先暂住再做以后的打算!”
施复没想到昨天李舒玄又找到了这里,他曾经和潘子洵打过一架,对这两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他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暗想哪有这么凑巧,这样的事情又让李舒玄遇到,将这丫鬟救下又送了过来,还博得了“仗义”的美名!他心里不由有几分酸意,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
玉锦一向将施复看成兄长,平日里说话都是恭敬端正,连句玩笑话都没有轻易说过,现在看到施复脸上神色有些异常,还以为自己坚持给施复货款惹了他不高兴,心里也不禁有几分忐忑。施复走后玉锦坐着沉思了一会,连唐妈妈进门都没有听见!
唐妈妈一直站在门外,将表兄妹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暗叹玉锦的心性单纯,施复对锦华堂和玉锦照顾的无微不至,对施家老夫人定下的亲事抗拒不从,他的心事就是旁人都看出了几分,只有二小姐自己还是当事者迷,全然看不出其中的原因。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点拨玉锦几句,让她心里早有个决断,这时夏荷也走近房门,见到唐妈妈站在门边低声说道:“外面有人给二小姐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请二小姐去赴宴,那家人似乎就是上次来的傅家的小姐!”说完将一个红漆木的拜匣拿给唐妈妈看!
唐妈妈忙轻轻进了房门,看到玉锦正坐在那里低头想着什么,连自己进来都没注意,不由微微摇摇头,上前将拜匣里的帖子拿给玉锦看,原来这真是傅家的二小姐傅庭兰给她下的帖子,说八月二十五日是自己的生日,请玉锦那天过去赴宴。
玉锦微微蹙眉,她前日在孤山和史玉凤言辞间有过冲突,心里是不愿意再见到那人,傅庭兰是她表姐肯定会邀了她那天也过去,只怕再见面她又会对自己说出难听的话来;可是若是推辞不去,又却不过傅庭兰的一番好意,正在犹豫之时,夏荷又禀报道:“刚才送帖子来的那位姐姐说,傅小姐务必要二小姐到那天过去,傅家会派车过来接小姐赴宴的!”
玉锦不由微微苦笑,看来这宴是非赴不可了,于是问唐妈妈:“咱们家里还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吗?傅家二小姐生日芳辰,咱们总得准备几件礼物才好!”
唐妈妈想了想,“记得二小姐这边库房里还有几匹妆花的掐银线梅花纹缎子,是施少爷过年的时候专门给小姐捎来做过节衣服的,小姐一直也没用过,送了给傅小姐做礼物倒是正好合适!”
玉锦听了十分高兴,忙让唐妈妈将那几匹布料找出来,果然是颜色十分雅致,织工也极其精密,是一般市面上买不到的。唐妈妈叹息着说道:“施少爷也真是有心了,这种段料只怕是进贡到宫里去的,寻常市面上哪有地方好买的!”
玉锦想着单送布料倒是也不太妥当,便想着再画几幅画送给傅庭兰做贺礼。到了二十五日那天,果然一大早傅家的马车便过来在门口等着,玉锦便带了桑青坐上马车往傅家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傅府。
玉锦在二门下了马车,便有上次见过面的丫鬟婆子等人迎了上来,玉锦已经知道这丫鬟是傅庭兰贴身服侍叫做吟梅,也笑着说道:“不敢劳动吟梅姐姐亲自出来相迎!”,又让桑青将带来的贺礼交给吟梅身后的婆子们。
吟梅倒是没有官府家仆的骄横之气,对玉锦的礼数也十分周全,她边领着玉锦往后园里走边小声笑着说道:“小姐前日从孤山回来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崔小姐,今天的宴会不过就请了几位相熟的小姐们一起坐着热闹热闹,夫人和外面的亲戚太太都在前面花厅里坐席,几位小姐们便在后园里玩耍,这里的景色好又清静,没人打扰也不拘束的慌!”
玉锦听她说话条理清楚思虑周全,知道这位吟梅姑娘定是史夫人因为女儿娇憨任性,所以特地选了个聪明稳重的丫鬟贴身服侍傅庭兰,心里对那位未曾见面的史夫人又增添了几分敬佩。
傅府后花园临水的阁子里早就坐了好几位姑娘,远远就听到一阵嬉闹之声。玉锦走到近前,傅庭兰远远看到她忙迎了出来,上前拉住玉锦的手笑道:“刚才我和这几个人说姐姐画一手好画,她们还不肯信,现在姐姐这位丹青圣手来了,回头给她们画一幅看看,省的她们说我夸大其词!”
阁子里坐着的几位小姐也都纷纷向这边看过来,玉锦看到里面有曾经见过的鲁采芍和史玉凤,还有两位面生的小姐,傅庭兰拉着玉锦的手给她介绍,年长一些的那位小姐正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傅庭薇,另外一位是史玉凤的姨表姐段婉卿,段家也是杭州城里有名的富商,那位段小姐打扮的也是珠光宝气,十分耀眼。
玉锦忙过去和几位小姐一一见礼,大家论起年龄长幼,傅庭薇年纪最长,鲁采芍其次,段婉卿比玉锦的生辰晚了几日,史玉凤则是年纪最小。傅庭薇已经许了人家,是北京城里一位将军家里的公子,玉锦看她长的修眉细目,和傅庭兰和傅庭筠兄妹不太一样,想来是更像那位死去的大夫人了!
鲁采芍因为和玉锦见过面,所以言语之间更是多了几分亲热,史玉凤对玉锦仍是淡淡的,礼数上倒也没有什么欠缺,只是拉着段小姐在一旁说话,段小姐和玉锦见过礼后便不时偷偷打量玉锦一眼,玉锦只顾着和傅家的两位小姐及鲁采芍说话,但是没有注意到段婉卿看向自己的有些异样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