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从钱知府那里将崔家的印子钱本金总算拿了回来,并且钱老爷也答应很快便将崔志放出来,傅庭筠谢过了知府大人,便要起身告辞,钱知府非拉着他在府里吃了饭再走,傅庭筠心里想着打听李舒玄在京城里的情况,便半推半就的留了下来。
晚饭间傅庭筠才从钱知府口中知道,原来那李舒玄在会试中进了头名贡士,据说监考的几位考官对他的文章极为赏识,傅庭筠听到这里心里涌上几分酸意,只觉得杯中的美酒似乎也没有那么醇香可口了!
他在钱府留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骑马赶回吴江县的姑妈家。傅庭筠大步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一走近房门便听到里面传出阵阵女子的说笑声,进去一看却见满满一屋子人,段婉卿和傅庭兰及史家表妹都在房里坐着,唯独不见了绣绫的身影!
段婉卿见傅庭筠进门来,忙起身迎了过来,笑着说道:“今天有空便想着过来看看几位妹妹,不巧绣绫妹妹身体不好,我这正要走呢,没想到你倒是回来了!”又吩咐丫鬟们快些给傅庭筠倒水洗脸,倒像是妻子对丈夫一般的体贴温柔,丝毫没有半点扭捏之气!
傅庭筠看到里间房里的床帐子遮的密不透风,想来是绣绫仍躺在床上装病,他心里不觉有些不快起来,想着自己未娶段婉卿之前先纳了绣绫,段婉卿不仅没有大吵大闹,还热心帮着操持办了婚事,论理她虽未过门也是正室,绣绫不过是个侧室,对段婉卿竟然这般无礼,还有自己的两位妹妹都在这里,她竟然躺在床上装病,连个招呼都不起来打一声!他心里这么想着对段婉卿便有了几分好感,倒是对绣绫更加厌憎起来!
段婉卿看傅庭筠脸色阴沉下来,心里暗暗高兴。她早就买通了傅庭筠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傅庭筠前天和绣绫吵架的事情也传到了她的耳中,她今天一大早过来,藉口探望傅庭兰和史玉凤,其实就是想要看绣绫的笑话罢了。
绣绫因为脸上的掴痕还没下去,岂肯让她们看到,只是蒙头躺在床上不露面,说是受了风寒要捂汗出来。傅庭兰和史玉凤本来也不喜欢她,便故意留在她房里陪着段婉卿说笑,时而在言辞里冷嘲热讽,直将绣绫气得在被子里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傅庭筠看到史玉凤,这才想到潘子洵一直还没有找到,这门亲事因为也是他力主的,所以不免心里更有几分内疚,好在史玉凤还不知道潘子洵逃婚的事情,傅庭筠想着回杭州去不知如何向母亲交代,那脸色便更加不好看起来!
段婉卿看傅庭筠神情有异,忙乖巧的拉着傅庭兰和史玉凤离开,傅庭筠因为接连两日骑马奔波,坐下喝了几口茶便躺在床边的贵妃榻上睡了过去。绣绫将头蒙在被窝里,听到房里没了动静,过一会又听到傅庭筠轻微的打鼾声,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镜子前梳理头发,忽然看到一旁傅庭筠的衣服袖中,隐约露出一张银票来!
绣绫心里一动,忙过去将傅庭筠衣袖中的钞袋掏出,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张银票,她一算总共有九千两,正是自己家里被府衙里扣下的那笔印子钱的本金。绣绫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傅庭筠没有回来,是去苏州城里催要这笔款子去了,她想了想便将那几张银票折好放进自己袖中,换好衣服便坐了马车回震泽娘家去了!
傅庭筠累极躺在榻上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已经到了午饭时分,他穿起衣服准备出去,才发现钞袋里的银票不见了踪影。他忙询问院里的丫鬟,才知道绣绫午饭前便独自坐车回了娘家,傅庭筠心知她定是带了银票回去,便连午饭也来不及吃,便急匆匆的骑马一路追了过去!
朱姨娘看到绣绫一个人回娘家来不由吃了一惊,又看到绣绫脸颊上带着隐约的指痕,心知定是傅庭筠动手打了女儿,她不由带气骂道:“那傅庭筠好歹也是官宦子弟也是读过书的,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等我见了他必要问他个明白,从小到大府里谁敢碰你一指头,咱们崔家娇滴滴养大的小姐,岂是给他傅家欺负的?”
绣绫一边流泪一边给朱姨娘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原是照你说的那些话讲给他听,没曾想他不知道好歹,说是不愿从孤儿寡母手里争夺家产,他自己要做好人也就罢了,偏偏还嘲讽我多管闲事!”绣绫擦了擦眼泪恨恨的说,“他以为他傅家是金山银山呢,我看以后傅家里的家产分到他手里能有几成!”
朱姨娘听了绣绫的话暗想,傅庭筠既然不愿意贪图崔家的家财,那么他又为何出手打了绣绫,其中定有隐情,便不由问绣绫道:“姑爷难道就因为这个打了你不成?我看他也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否则当初你父亲也不会看上他招为女婿,当时连我也觉得他是个性子温和知书达理的人,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这事其实也不全怪筠哥哥,却是和我那个不要脸的二姐姐也有几分关系!”绣绫说到这里气得两腮通红,口中恨恨地骂道,“世上哪有大姨子给小妹夫做贴身荷包戴着的道理,她倒是给筠哥哥做了好几个,颜色款式都各不相同,还说是要筠哥哥轮换着戴,我一气之下说他对二姐姐是痴心妄想,筠哥哥恼羞成怒才失手打了我……”说到这里绣绫又不禁落下泪来!
朱姨娘没想到事情竟然和玉锦也有几分关联,她知道当日傅庭筠想着求娶的便是玉锦,只是因为玉锦一心不答应,绣绫那时又被潘府那边退回了庚帖,崔显又想和傅家攀上关系,这才将绣绫嫁给了傅庭筠做侧室。绣绫若是想嫁给傅庭筠的话,又怎么能轮的到绣绫嫁进傅家呢?
朱姨娘看绣绫气得直落泪,心里的这些想法却又不好说出来,只好柔声劝解道:“你们小两口这是刚成亲的缘故,两人的脾气性格都还不熟悉,吵架斗嘴都是难免的,说不定晚上回去姑爷就会给你赔不是了,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床头吵架床尾和,下次说话注意分寸就好,男人不都是要哄着的嘛!”
绣绫听了朱姨娘的劝解,倒是渐渐止住了眼泪,她正要和朱姨娘说起那银票的事情,这时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只见傅庭筠大步走了进来。他进门后来不及给朱姨娘打招呼,便一把拉住玉锦的手说道:“你回娘家来怎么也不喊着我的?这路上你孤零零一个人,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绣绫的手腕子被傅庭筠温热的大手攥的紧紧的,又听到傅庭筠话里满是关切之意,又想到姨娘刚才说“赔不是”之类的话,心里的怨气不觉消了一半,她抬眼看着傅庭筠那俊朗的面庞心头一热,口中却是冷冷说道:“我回娘家送银子过来,这事难道你也要管着吗?”
傅庭筠心里大怒,暗想那银票果然是被绣绫偷偷拿了回来。他心里虽然气得恨不能再给绣绫一耳光,口中说出的话却似乎十分体贴,“银子是小事,为夫这不是关心你的安危吗?现在市面上乱的很,出门不多带几个家人,万一遇到坏人,那岂不是让人担心死!”
朱姨娘看傅庭筠低声下气地服低就小,不由在一旁偷偷发笑。绣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从袖中掏出那几张银票说道:“你来的正巧,当着你的脸将这银子交给我姨娘,省的以后落下私吞银子的把柄!”她边说便从袖中掏出那几张银票,朝朱姨娘递了过来。
傅庭筠眼疾手快,忙从她手中飞快的将银票夺了过去。这才放开绣绫的手腕笑道:“这银票既然是我从苏州府衙里要来的,自然要由我物归原主,这个功却不能让你先得了!”说完便转身往外边走!
绣绫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问道:“这里面便有我姨娘的私房钱,你怎么能这么就拿走呢?况且这府里夫人不在就是我姨娘最大了,筠哥哥要将这银票交给何人去?”
朱姨娘这才知道原来绣绫还是为了这银票而来的,不由在心里暗暗埋怨绣绫,为何刚才一回来就将银票拿出来交给自己,眼看着银票又被傅庭筠抢了回去,朱姨娘堆着笑对傅庭筠说道:“这银子放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们现在也花不着,姑爷就先替绣绫存着也是一样!”说着便暗暗推了绣绫一把,示意她跟紧傅庭筠,看他将那银票究竟要交给何人!
傅庭筠冷冷一笑:“姨娘倒是会做顺水人情,贵府里现在谁管着家,我自然将这银票交给谁,我傅庭筠虽然没有多少钱,可是却最不喜欢贪图别人便宜,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少拿的好!”说完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