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累了,想回房间休息,刚躺下,手机震动细细微微的响起。我一通乱摸手机,响了两分钟之后,我在床头抽屉里找到了它。
我的手机怎么会在这里,我已无暇顾及,反正我这破手机现在霸道的很,自动开机、自动关机,非常的随心所欲,它自己跑到抽屉里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是妈妈打来的。
心脏仿佛被谁狠命的揪起一般,席卷着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妈妈的语气满是担心:“小蓝,你一个人在北京过年还好吗?”
只这一句,我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哽咽,不让妈妈听出来:“妈,春节……春节快乐!我……我挺好的,我在……一个同事的家里……过年呢……”
“哦,那你要注意礼貌,别给人家添麻烦啊。”
“呵呵,妈妈放心啦!”
“唉,我和你爸,还有小华、乐乐……我们……我们都很想你……”
我擦擦眼泪:“妈,我实在是走不开,我一个新人,被公司留下来加班也很正常啊。”
妈妈又叹气:“你那么忙、那么累,我真后悔当初让你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为了这份工作,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唉,小蓝,你这孩子的性格太像我,又倔又好强,其实你就是不工作,以我和你爸的工资,也足够支撑这个家。而且,你在小华的店里帮忙,不也是照样能赚钱么。小蓝,要不,过了年你就回来吧,我和你爸养你啊!”
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妈,我都三十了,也不能总当蛀虫,给你们添负担。”
“什么三十,那不是虚岁么,你的生日小,按周岁算,你才二十八!”
我破涕为笑:“妈,在你眼里,你姑娘永远十八才好呢,对吧。”
妈妈也笑了:“是呀是呀,我巴不得你马上变回八岁,我也能年轻一点。呵呵,小蓝,等一下,你爸爸要跟你聊。”
“恩。”我点头答应,听筒那头小乐乐的吵闹声也传来:“我要和姐姐说话、我要给姐姐唱歌!二姨,让我说,让我说!”
爸爸还没等开口,客厅外面防盗门突然打开,我吓得打了个冷颤,忙低声道:“爸,我要工作了,今天加班,改天……改天我再打回去!春节快乐!”
说完我迅速关了电话,一颗心忙乱不堪,不知是应该先把手机放起来,还是应该先去关卧室的门,或是应该先上床假寐。
李宗睿走进来,我不自觉的倒退,脸热如烧,低头看床脚。
他问:“醒了?”
我没吭声,身体的重心有些不稳,摇摇欲晃。
他向我走近几步,又问道:“怎么没看电视?”
“啪”的一声,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我和他都下意识的俯身去拾,结果撞到了对方的头,我被惯性一带,蹲坐在地。
他也蹲了下来,灼灼的目光直视我,语调不明:“这么怕我?你平时伶牙俐齿的劲儿哪去了?”
我夺过手机,站起身整理一下头发,干咳两声:“宗少,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我该走了……”
说着,我就要去拿羽绒服。
他阴沉着脸:“大过年的,你干什么去?”
“回……回家啊。呵呵,对了,你的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了,很……很干净的……”
“鞋柜上的塑料袋装的是什么?”
我的心一酸:“没什么,垃圾。”
“垃圾?那不是我的床单么?”
我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声音越来越小:“脏……脏了,我又……我又换了一条……新的……唔、唔……”
话音未落,他的深吻意外突袭,直到把我舌上的神经咬到麻木,他才放开。嘴唇本就有些痛,这样一来,更是变本加厉的痛了。
我背靠着墙壁连连喘气,昨晚我和他之间的一幕幕迅速回放。他却像没事儿一样,转身便走:“我妈妈知道你在我这儿,特意让我拿了些菜回来。你去看看喜不喜欢吃,晚饭还需要再做点什么。”
我惊讶:“肖院长怎么知道?”
他回头挑了挑眉:“我告诉她的。”
我气道:“你……你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随便乱说啊?”
他猛地按住我的肩膀,眼神骇人:“你又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扔掉我的床单?”
我的语声颤抖:“可是……可是已经……不能用了……”
“你不会洗洗么?”
我心虚:“洗……洗了……洗坏了……”
“洗坏了?”
“破……破了一个洞……”
他似乎在咬牙:“你故意的?”
我忙摆手辩解:“没有、不是……我……我再买一套给你,用……用我自己的钱……”
他放开我:“不需要!”
我想起了钥匙的事,虽然他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我,但毕竟他是钥匙的主人,我给弄丢了,还是应该向他报备一声。
“宗少,那什么,我钥匙找不到了,可能是……丢了……”
他玩味的说:“哦?是么?”
我不明所以的继续道:“我昨天确实是把钥匙放进了羽绒服的兜里,可就是找不到。你的门反锁了,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没走。”末了,我又赶紧补充一句:“我不是故意在你家呆着不走的,实在是没有钥匙,打不开门。”
他没回答,径直去客厅,我跟出去一看,他在鞋柜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他捏起一串钥匙:“给。”
我惊讶:“怎么会在这儿?”
他很干脆:“我放的。”
我被他的话差点噎到:“你……你干嘛藏我钥匙?”
他理直气壮:“我没藏,我是怕你找不到,放在鞋柜里容易找。”
我气急败坏:“你放在那里面我才找不到好不好!”
他把钥匙还给我:“行了,去做饭吧。我饿了。”
“你不是吃过了么?”
“中午吃的少。”
我嘟囔:“那你干嘛不晚上吃完了再走?”
他不悦:“要不是我妈催我,你以为我想早回来?”
我的嗓门也高了:“这是你的家,你喜欢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随你乐意!但是麻烦下次你在临走之前,先照顾一下家里的客人!把客人锁在家里,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有说过你是客人吗?你还想有下次?做什么梦呢?!”
他的话一出,我的心又是阵阵刺痛,呵呵,他说话可真是不把人伤死绝不罢休啊!
懒得和他理论,我只想做好饭赶快离开这里,免得又被他损的一无是处。
我去厨房:“宗少,你想吃什么菜?”
“看着办!”
“那我就随便做了。”
“可以随便做,但必须有锅包肉。”
我看一眼手表:“宗少,等做好锅包肉差不多都八点了。”
“恩,怎么?”
“我……我还想回去看春晚呢。”
“回去?回哪儿?”
“我……”我本想说去耿奇的房子,但是看他的眼神不善,我话语一转:“回我自己的住处。”
“有电视么?”
我违心的答道:“当然有了。”
他立刻火冒三丈:“况天蓝,你现在修炼的够可以啊!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上午你房东刚打来电话,要跟你道歉,说昨晚有隔壁的民工想非礼你,还踹坏了你的房门,所以你吓得跑出来,房东说为了补偿你,免收你半个月的房租,还把她淘汰的电视给你搬了过去。你的房东还特意叮嘱我转告你,千万不要报警,息事宁人就好。况天蓝,我问你,你昨晚去公司,就是这个原因吗?”
我诧异:“我怎么没接到房东的电话?”
“我替你接的。”
这下我恍然了,怪不得手机被放进小卧室的床头柜,还是开机状态,原来是李宗睿干的!
我气极:“你干嘛接我电话?”
“那么早,你还没醒。”
“你可以叫我啊!”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我一时无言以对,尴尬情绪无以复加。
我脸红,气焰全消:“我……我去做饭了。”
他倚着厨房的门框:“要我帮忙吗?”
“不用。”
他犹疑:“你……有没有不舒服?”
我立刻提高警惕,不舒服?他指什么?
他又问:“我有药膏,要不要用一下?”
我小声的支吾:“我……我没事儿……”
他话里有话:“你没事?你确定?”
我大着胆子推他出厨房:“哎呀宗少,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妨碍我!”
“好,那我等着。别忘了,锅包肉。”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真烦。”
在厨房忙碌了两个多小时,累到直不起腰,炒好了两荤两素,加上李宗睿带回来的四个,一共八个菜。
李宗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直奔锅包肉就要下手,我拿筷子敲他的手背:“洗手去!”
他嬉笑着:“洗过了,帮你端。”
八个菜陆续摆上桌,李宗睿还拿出一瓶红酒,分别倒入两个高脚杯。
我搓着双手,站在餐桌前:“宗少,我……”
他直截了当:“今晚就别走了,陪我吃年夜饭,这么多菜,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吃吧?”
我那纠结不已的心没能和大脑同步,竟鬼使神差的答他:“好。”
他拍拍旁边的椅子:“坐这里。”
我指了指他的对面:“我……我坐这儿就行……”
“过来。”
没再违抗他,我乖乖的坐过去,浑身不自在。
他示意我举起酒杯:“03年的拉图,尝尝看。”
“我……宗少,无论什么酒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味道,还是别暴殄天物了。”
他直接将酒杯塞到我手里:“今天是除夕。”
“哦。”
我抿了一小口咽下,顿时,丝丝滑滑、香甜甘醇的质感,充斥着整个口腔。
他笑看我:“还不错吧?”
我小心翼翼的放下酒杯:“恩,还……还行。”
他吃了一口菜,不紧不慢的说:“我已经告诉铭铭了,她会通知财务部,从这个月起,你的工资恢复,另外……”他顿了顿:“停发的那两个月也会补上。”
我正要夹菜的手停住了:“宗少,你这算什么?”
他皱眉:“嗯?”
我淡淡的苦笑:“宗少,你和你的女伴们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待她们的?我虽然思想不够开放,但也不是固执保守,昨晚的事,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我们扯平了,你不需要给我什么。欠你的钱,还是从我工资里扣吧,我的生活费,我自己会想办法。”
他冷冷的说道:“你靠什么想办法?去耿奇那里要钱?然后再拿来还给我?”
“不用你管!”
他哼道:“别做梦了,没人会帮你,你就等着欠我一辈子吧!去,给我盛碗米饭。”
我一愣:“我没做米饭啊,你……你也没说要吃……”
“你就打算让我吃菜吃到饱?”
我起身:“那我现在去做。”
他握住我的手腕,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算了,就先这么吃吧。”
我坐下:“哦。”
很有默契的,我和他在吃饭的这十几分钟里,谁都没说话,安静的气氛,让我很是压抑。
年夜饭结束,我继续在厨房忙碌,他洗过澡在客厅看春晚,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心中暗暗腹诽,和面、剁馅、擀皮、包饺子,这一连套的程序下来,起码也是近午夜。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为毛男的就能大摇大摆的坐着等吃?为毛女的就必须受苦受累的去伺候男的?谁规定的?
李宗睿叫我:“天蓝。”
我走近:“宗少,什么事?”
“去切个果盘,过来看电视。”
“哦,宗少,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我对饺子不挑剔。”
“冰箱里的蔬菜就只剩西红柿、黄瓜和茄子了,也不能用来包饺子啊。”
“冷冻室看了没有?”
“哪一层?”
“最下面的。”
“没。”
“我妈妈包的三鲜馅饺子,我一起带回来的,不过你要负责煮。”
我惊呼:“那你干嘛不早说!害我在厨房冥思苦想了半天。”
“你也没问我啊!”
我顺手拾起一个抱枕,赌气的坐下:“累死我了。”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站起说:“好吧,看在你做年夜饭的份儿上,我去切果盘,一会儿再帮你煮饺子。”
看他笔直的背影进了厨房,我居然有种窃喜的小感慨,如果不能得到长久的幸福,就让时间,暂停在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