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下室,我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摆放在床铺上,一只拉杆箱,一个旅行袋,一个书包,我坐在床边看着发呆,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想过,“家”这个字眼,竟然有一天距离我是这么的遥不可及。
手机握在手心里直至发烫,我还是不敢拨通家里的电话,告诉他们我不能回家过年了。我万分后悔,当初为什么一念之差来到北京,一万多的月薪确实很诱人,但,家人的团聚,是用多少金钱也买不来的,不是么?妈妈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真正老板是肖薇,我无法跟她开口,更不敢说,我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的艰难。
我擦干眼泪,下了决心般,拿出身份证,又拿出李宗睿的那张银行卡。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先不管那么多了,眼下,能回家才是最重要的,明天一早,我就直接去机场买机票。这钱,就算是我跟李宗睿借的,每年过春节,爸妈和大姐都会给我红包,到时候,我再用红包把钱还上。我是他的生活秘书,他的衣食住行都要我负责,既然他把卡放在我这儿,那么,我借一点点钱,他应该也不会知晓。我看着银行卡苦笑,真是莫大的讽刺,我回家的机票钱,还不及他一件衬衫的价格。
拿定了主意,反倒踏实了,先去洗漱,美美的睡上一觉,明天要让爸妈和大姐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的况天蓝。
我端着脸盆想去洗漱间打热水,刚打开门,住在对面的一个农民工提着酒瓶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差点撞到我。
我扶稳他:“大叔,你又喝这么多酒?”
这位大叔也挺可怜的,从去年国庆节,老板就一直拖欠工资,他和工友们讨了好几个月都没结果,还闹到了劳动仲裁那里,后来老板干脆溜之大吉。现在大叔连路费都拿不出了,还被房东追讨房租,也实在很可怜,听说这几日他老婆又生病了,他回不了家,只好整日借酒消愁。平时我早出晚归,和大叔很少接触,充其量就是在洗漱间打过几次招呼,聊了几句。
大叔甩开我,他一身的酒气,双眼通红,满脸胡茬,说话颠三倒四的:“滚!敢他妈的欠老子工钱,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我好心没好报,有些不舒服:“大叔,你喝多了。”
大叔把酒瓶猛地一摔,不由分说,拳头朝我挥来:“老子就他妈的喜欢喝!你他妈的不给老子发工钱,还他妈的管老子!活腻歪了你!”
大叔平时挺忠厚的,就是一喝酒就不认人了,他一个醉汉,我也不便与他争执,于是转身就走。
没料想大叔在后面往我的腰上踹了一脚,虽然没踢实,但也痛得难忍。
我揉着腰大声说道:“大叔,你喝醉了,你看清楚,我是住你对面的!”
大叔上前又是一拳:“老子管你是谁!揍的就是你!”
我用脸盆挡了一下,这拳虽被我躲开了,但头却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顿时,满腹的委屈涌起,我连脸盆都不要了,直接跑回屋锁好门,背靠着门板喘粗气。
大叔竟不依不饶,对着我的房门连踢带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给老子滚出来!今天不把工资给老子结了,老子灭你全家!滚出来!”
他的力气很大,本就脆弱的门板出现一条裂缝,再这样下去,不仅门要被他踢坏了,更可怕的是,他一个醉到失去理智的人,不晓得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越想越恐惧,不住的掉眼泪,还不敢哭出声,生怕惹来他更大的动作。
一秒一秒的时间流逝,是一个漫长的煎熬。终于,有人来劝他了:“老张,你又在这儿撒酒疯了?她一个小姑娘,你别把人家吓坏了!”
大叔还在骂:“老子管他妈的是谁!老子就要钱!不给钱,老子就要命!”
又有别的声音在说:“老张,走了走了,回屋睡觉去!你说说你,平日哪儿都好,就这喝完酒就闹的毛病改不了!你跟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啊!”
其他人也说:“是啊是啊,走,老张,回屋,回屋咱再商量找老板的事儿,别堵在人家小姑娘的门口,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看你把门都给踢坏了,回头你还得赔房东钱,那工资不是白赚了么?走了走了。”
还有人敲我的门:“姑娘,对不住了,老张一喝酒就这熊样!别往心里去啊!”
渐渐的,屋外的嘈杂声偃旗息鼓,我已被吓得浑身哆嗦,泣不成声。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门的一条缝,走廊里空无一人,只听得对面的房间还有喧闹的声响。
我胡乱的抹了抹眼泪,背上书包,一只手拖着拉杆箱,一只手抱着旅行袋,匆匆而逃。
这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