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不小心,可真是不像你的作风。”叶宽冷眼扫了俯在地上卡着血的戴青,面无表情的伸手捂住自己胸前一道正淙淙冒血的伤口,“这宫中一共只有这么几个地方,我刚一往西边走,你就立刻跟上来了,除了这么个藏人的好去处,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呢。”
戴青手中的剑尚未放下,他追着叶宽跑了一路,遇到伏击无数,拼杀大半下来已经支持不住,刚才一不小心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掌,胸肺撕裂的剧痛,一口气也提不上来,看来是伤的不轻。
他心知叶宽并没有发现静研的藏身之地,他已经沿路喊了好几处屋子,不过误打误撞扰乱人心罢了。
叶宽慢慢的走到他身侧,低头俯身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声音压低几若耳语:“告诉我,她在哪儿?同门之谊,我不想动手杀你!”
戴青冷笑:“我怎么知道?”
暗室内如花已经下了地,暗想着要不要冲出去拼了算了,总不能活着落在他们手里。她刚一动,手就被人一把扯住,回头一瞧,静研正看着她,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摇头。
不,那个人并没有看见这处密室,否则早就撇下戴青闯进来了,拖延时间如此之长,无非是在逼供。
叶宽的手指恶意的在戴青肩膀处的剑伤上搅动着,用了三分内力,眼瞧着他面色灰白大口的喘着粗气,口中发出痛极的呻吟。
他折腾了足足大半响,戴青只是忍耐,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耐不住了偶尔会惨叫颤抖。叶宽起身,开始思索,莫非人确实不在这里?否则依着戴青的性子,疼死了也会咬牙撑着不让任何人担心,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这时门口处已经有他手下的人闯了进来,站在他身后处静默的等着吩咐。
叶宽眼神一黯,如今整个皇宫差不多已经被控制住,倒不如将戴青带走慢慢审,潜意识中他并不想杀了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弟。
“把他带走,至于这里……”他抿唇:“烧了!”
戴青忽然一声冷笑,他死死的盯着叶宽,“师兄,你为什么要帮淮王做事呢?”
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师兄为人孤傲的很,若是没有缘由断然不会为人所用,如果他和小爷猜的没错的话,原因就是……为了得到一个人。
他如今如此拼命只怕也是误认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还是被他们杀死的,看来淮王栽赃的功夫做得倒是不错。
叶宽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若是我和你说,那女人没死,你……”
话音还未落,叶宽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已然上前,其中一人直接就要去卸了戴青的下颌。
叶宽一抬手,将那人的手挡回去,微眯了眼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女人没死,还好好的活着。我想想,她叫什么来着?窈娘?”戴青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只是你身后这几位似乎并不想让我说。”
叶宽面部表情僵硬着,没有任何动静,周身都发出了危险的气息。不过片刻他冷笑:“胡说八道。”
“你见过那具尸体,我就不信没有半分怀疑。那尸体是怎样的伤痕造成的?淮王府直系暗卫所用的佩刀样式你心知肚明。”戴青咳了两口血:“她没死,殿下把她藏起来了。从她被捉那一刻,有人就不可能再让她活着。”
“她没事儿喜欢绣花,前些日子殿下还差我去给她弄了好些绣线。师兄你跟踪我那么久,不会没看到吧?”
叶宽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戴青明白,他在犹豫,犹豫这话的真假。
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见了这副情景,互相对视,其中一名离得近的骤然发难,直冲着叶宽后背要害处猛的劈下一刀。
叶宽不闪不躲,微微一抬手,将扑过来那人顺势一拖,手上一紧,将他的喉骨捏的粉碎。
另一名黑衣人见势不妙,慌张间就要夺路而逃,然而刚一迈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叶宽冷冷的注视着他,也不吭声。那人冷汗涔涔,几乎已经吓了个半死,勉强犹豫着吐出几个字:“逼不得已……”
求饶的话还未出口,胸口一痛,他低头一瞧,心脏处已然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叶宽也不理会那人死不瞑目的尸体,深刻的唇紧抿着,转身将剑架在戴青的脖子上,低声威胁道:“她在哪儿?”
戴青并不想瞒他,“就在城内的璐王府院内的密道里,也不知道这会儿,赶不赶得及。”
淮王的人只怕这会儿早已经攻进了璐王府,他倒是不担心若姑,只不过若是窈娘被人发现还活着,立时便会被灭口。
得到想要的讯息后,叶宽懒得再理他,将剑一收,人已经奔至几丈之外。
戴青眼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吐了几口血,见四下已经无人,这才小心的叩开暗室口,翻了进去,又强撑着将洞口恢复原状。
静研见他进来,虽然浑身是血,但是好像还活着,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小夫人,小爷已经到了……城外……”戴青吐出了这几个字,胸口撕裂的痛感更甚,坚持不住,向后便栽。
戴青这一倒,静研赶忙上手去扶,手刚刚触到他的身体,掌心便多了一片血红。她咬了咬牙,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将他摆好,寻思着要怎样处理。
回头瞧了一眼,正看到如花脸色白的渗人,连嘴唇也开始发青,于是赶忙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如花的手也是冰凉,拳头紧紧地握着,勉强抬头冲着她微笑了一下示意无事。
静研还是不放心,视线向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冷不防扫到她原本素白的裙摆上似乎有深色的斑点。
她索性扣住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掀开裙裾,惊恐的发现里裙已经被艳红的血渍打的透湿。
她愣住了,锦绣也吓了一跳,完全不知所措,。
“哈哈,她要生娃娃了。”地上捆着的那个疯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吐出了塞在嘴里的布条,冲着她们做着鬼脸。
“小夫人。”锦绣的手都在抖着,去扯静研的衣角:“怎么办?”她没嫁过人,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害怕。
“没事,听着静儿,一会儿实在不行……”如花挣扎着将手中的匕首塞进她手里:“你就把他刨出来。”
腹部痛的厉害,她很害怕自己也许坚持不住了,可是这个孩子,她想让孩子活着。
曾几何时她也嫌弃过这个孩子不过是个包袱,是个错误的存在,急不可耐的甩脱了才好。然而此刻,堪堪决定命运的时候,她却偏偏改了主意。
静研哪有这个胆量,只得先扶她躺平,握紧了她的手:“不会,你坚持住,总有办法的。”
她心知肚明如今有多凶险,现在戴青昏迷着,她和锦绣从未接生过孩子,这可怎么是好?
剧烈的疼痛让如花说不出话来,她闭着眼睛,身下血越涌越多。
“嘿嘿,嘿嘿,娃娃。”地上那个疯女人忽然像是很感兴趣的开始叫唤着,两眼都开始放光。
静研咬牙,几步走过去将那个疯女人扯起来,把她的手松开,尽量将态度放温和,“你想不想让你的陛下接你出去?”
疯女人频频点头,“想啊想啊,可是陛下被那个贱人迷住了,要杀我……”
“不,不会的,你想想她比你多了什么?陛下为什么不想杀她?”静研很严肃的帮她分析:“是因为孩子啊,只要你和她一样有一个孩子,陛下自然会对你好的。”
“可是……”疯女人将信将疑的还是顾虑。
“没什么可是,你再仔细想想,她一直试图谋逆,可是陛下最后也没杀她,只是把她关起来了。”静研怕她想起萧秋夕即使有了孩子最终还是一样被打入冷宫这件事儿,索性直接开口打断她的思路。“你也一样啊,有了小孩子,陛下就会对你也好一点。”
“恩,可是哪里有小孩子?”疯女人这时候眼珠转了转开始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自己的肚子。
静研稍稍松了一口气,装作漫不经心的指着床榻上的如花道:“在那里啊,你看,他快出来了,只要你把他接生出来,这就是你的孩子啊,陛下知道了,自然会高兴。”
她这一番信口雌黄,且不说压根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若是一个正常人,又怎么可能看不透一个旁人的孩子和九五之尊的皇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作为争宠的筹码纯属胡扯。
“好啊好啊。”疯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兴高采烈的扯着她:“那个贱人的孩子还是我帮她生下来的呢,嘿嘿,谁知道她怎么想的,生完了居然自己寻死去了。”
静研不知道要怎样的惨烈,才能让一个母亲舍得抛下刚刚出世的孩子居然赴死,一切都太过恍惚,被迷蒙的雾遮住了整整一片,辩不清楚。
“好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得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