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拉了拉领口,合着衣准备上床睡下,因为楚德宫的厢房都十分破烂,并且也没有司户房安排的炉子,整个厢房空荡荡地飘散了不少寒冷的气流,如果想安然入睡,只能是合着衣服睡觉,也许御寒的衣服能抵抗冷气的侵入,可是宁妃何尝不知他们的衣服也只能勉强御寒;心酸地想了想,宁妃又辗转反侧睡不着了,她坐起来望着被风吹开的窗子,难怪整个厢房格外阴冷,窗子都是破烂的,开了也没有宫人替她关紧。
关窗子的时候,宁妃瞥见不远处有个烛火在风寒中浮动,待她定睛一看,好像有人进入了楚德宫;好奇之下,宁妃探身出去,跟着烛火去往后院。
宁妃站在回廊中,睇着熟悉的背影跪在水井边上点燃了蜡烛,风太大了,烛火很快就被吹灭,可是那人不死心,仍然将冥纸拿起来烧,成灰的冥纸随着寒风浮浮沉沉,一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那人将盒子里的水果摆放出来,宁妃再也忍不住地走过去,冒着风雨蹲下来紧握住她的手,那人抬眸一看是宁妃,当下松了口气。
呼啸而过的风肆意地侵略皇宫最后一丝温暖,眼看着水井旁边只剩下一点水果祭品,宁妃扭头看着身边的人,说道:“这时候也只有你还记得她了。”
“也许哪一天我出了宫就再也回不来了。”
“衍慧大师要走了吗?”宁妃惊问。
如兮颔首说道:“西太后的病情稳定下来,我们自然要离开。”
宁妃微微蹙眉,轻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你不会离开皇宫的。”
如兮和宁妃都坐在回廊中的台阶上,她和宁妃挨得很近,也许是没有身份的芥蒂,她一点都不觉得宁妃陌生,反而很喜欢跟她亲近;宁妃是个明白人,她没有如兮那么单纯的想法,但是她在如兮身上找不到一丝尼姑的影子,却充满着权谋的欲念。
如兮抿嘴一笑,看着宁妃说:“宁妃娘娘,我很感谢你对春桃那么好。”
“我同样也要谢谢你对春桃那么关照。”宁妃说:“我听说春桃的家人都得到皇上很好的照顾,这是皇宫里任何一个宫人都得不到的殊荣,但是春桃有,因为你,春桃一定不枉此生了。”
如兮惆怅地说:“因为我,她才会和家人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不要一直往坏处想了。”宁妃劝道:“我相信春桃绝对不会怪你,她也会心疼你到如今都还自责,如果你想让她真正安息,就应该放开自己。”
如兮苦笑地说:“真不知道谁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我却不如宁妃娘娘。”
“在这个地方越久,看的事情越多,也就自然而然想得开了。”宁妃微微一笑,说道:“衍慧大师应该就是当初被隔离的采女吧…”
如兮点了点头,应道:“是的,当初就是在楚德宫休养的时候认识了春桃,所有人都放弃我的时候,唯独春桃并没有放弃我。”
“你也不容易,从采女成为尼姑,这一路走得一定不同寻常。”宁妃莞尔笑道:“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
“谁?”如兮好奇地问。
“现今的西太后。”
***
“臣妾给西太后请安,太后万安。”明妃欠了欠身,优雅地笑了笑。
西太后转过身来站起,看到明妃容妆素雅,墨黑的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却透着神秘,令人无法琢磨。
“明妃娘娘一日请安两次,真是对哀家上心啊。”西太后淡笑说道,嘴角也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狡黠。
明妃眨了眨眼,避开西太后的直视,认真地说:“臣妾无心打扰西太后静养,只是有些事不敢怠慢,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坏了西太后对臣妾的信任就不好了。”
“哦?”西太后偏着头疑虑地问:“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
明妃朝着身边宫女雪卉使了使眼色,只见雪卉慌慌张张地捧着手中之物走上前跪下说道:“奴婢叩见西太后。”
明妃走去揭开雪卉捧着的东西,西太后眼前一亮,尽然是自己掌管的凤印;当下,她冷着脸双眸迸发一缕寒光射向眼前的明妃娘娘,而明妃退了一步,低头说道:“臣妾今日是来物归原主的。”
西太后默不作声,走去雪卉跟前,一手握住手掌大小的凤印;凤印与皇上的皇者玉玺是一对,皇上统领天下,而凤印则是后宫之首,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权。
但是,西太后紧握之后却并没有拿起凤印,反而她松开了手,抿嘴笑道:“如果当时凤印落入东太后之手,恐怕现在皇宫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明妃紧张地看了一眼西太后,小心地说:“皇上册封时东太后就在身边,情况危急不得已才将凤印交托给臣妾,不过臣妾知道西太后才是后宫之主,所以既然西太后病好,自然要将凤印…”
“好了。”西太后打断明妃的话,说道:“你也看到了,哀家哪里病愈了?醒过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才会痊愈,这期间哀家相信你有能力将皇宫管理好的。”
明妃摇着头说:“不,臣妾并没有这个能耐。”
“诶,你看看,哀家之前不是昏迷不醒吗?哀家觉得皇上挺满意的,哀家也满意。”西太后拍了拍明妃的肩膀,鼓励地说:“你好好地拿着凤印,哀家早晚也要交出去的,是该享享清福咯。”
“可是…”明妃还是犹犹豫豫地低着头。
西太后咧开嘴呵呵笑道:“明妃,你是皇上刚册封的贵妃娘娘,放眼后宫,除了你还有谁能拿着凤印?”
明妃沉重地呼吸一口气,胸脯正因为她的紧张而不能自主地上下起伏;西太后继续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后宫之主,皇上和嫔妃都必须由你来照顾,你要记着,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东太后敢为难你,哀家和皇上就是你的后盾。”
明妃凛然喝道:“臣妾谨遵太后的话,一定不会让太后失望的。”
“嗯。”西太后满意地笑道:“没有别的事情,你暂且退下吧。”
“臣妾跪安了。”明妃娘娘俯首欠身,说着带领自己的人一起退出了重华宫;当她走出宫门时,那口压抑在胸口的气总算顺畅了,雪卉捧着凤印依然颤颤巍巍,而明妃冲着雪卉轻松一笑:“好好给本宫拿着,她今天不收以后想要回去,本宫也不会给了。”
雪卉瞥见娘娘勾起嘴角的狞笑,不禁汗毛直竖,吓得噤声不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