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跟在魅儿的身后,魅儿对刚才那和尚所问虽未回应,依依却也清楚,魅儿跟那个百年前的君家,有着莫大的联系。
一切均是被埋在尘土里的东西,魅儿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而那些不为人知的桩桩件件,又被勾了起来。
魅儿从没想过,那些连记忆里都不愿想有的东西,居然被一个活生生的活人,提了起来。
本已不可能有什么后人在世的,怎么会有人对她的所使招式那么熟悉。那些招式是不外传的,只有本家族人能学习。
那个和尚到底是什么人,魅儿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是即要索魂之人,否则是无法从月笼那里了解到世人的情形。只有即将离世之人,月笼才会把此人及家人甚至周边相关情形,告诉索魂者。
所以,魅儿不清楚那和尚的来历。
而光从招式上看,那人并未使什么奇招,均是平平无奇的大家招式。可能是出家人使惯的开放招式,也许是在故意隐藏了什么。
“魅儿!”
“嗯?”
依依叫住了魅儿,不管魅儿是多么不愿意回想那沉底的岁月,但依依敏感的发现,除了懵懂无知的银儿外,大概每个被月笼迎到月笼斋的索魂女鬼,都有一段悲凄的死亡之路。
依依对魅儿过去的好奇,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和尚,而深感沉重。
“魅儿,暂且不要回去了!”
“那,要去哪里?”
魅儿的神情有些恍惚而又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只有她本人没有察觉。连马虎粗心的银儿,都觉得魅儿比平日,心思更重了几分。
“回去!”
魅儿微愣,看了看依依,垂下了眼皮。
魅儿背对着依依与银儿,望着远处,远处与近处有着相似的黑暗与静谧。在黑暗里什么也没有,可银儿却不清楚,魅儿在看什么。
银儿见魅儿不动,欲出言相问,却被依依用手挡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银儿对着依依吐了吐舌头,依依无奈的又摇了摇了头。
“真的,要回去吗?”
魅儿彷徨了,可是依依却很坚定的说:
“回去,只有回去了,才能知道想知道的!”
“可……!”
魅儿又有些迟疑,依依走上前用手抚上她的肩。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放不下的,去弄个明白便是!”
依依的话虽简单,却非常中肯。魅儿心下立时了然,那些过去的事,总压在心里没什么意义。
而魅儿对于依依能有这样的胸襟,对她不禁又多了几分赞赏。
“依依,你真的能放下吗?”
依依朝着魅儿轻笑,转身朝着来的方向走去了。
“有些事,不去想便可以了!”
魅儿对于过去的不去想,是种逼迫或是压抑,而依依却是随性。所以依依自从入了月笼斋,一直安得其乐,而魅儿却让自己对万事淡漠。
回来的路上,却是魅儿跟在了依依身后,魅儿的言行中,均是迟疑与矛盾。
魅儿有些不太像魅儿,而有时是由不得自己的。
仨鬼女回到原地时,早不见了那大和尚。
“应该没走远,我们找找!”
“嗯!”
魅儿应了声,便和依依飞快的进了城。而银儿从头至尾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跟在她俩的后面。
人找鬼,很难。往往,这种情况是撞邪了。可是鬼找人,却很容易,往往是有孽怨。
而魅儿仨鬼女找大和尚,既无怨又无孽,为的是了清一件事。
“你们……?”
在城里唯一的一间城隍庙里,看到了那个大和尚。
仨鬼女站在城隍庙较远的门外,那和尚站在门内。鬼不沾神门,自然离的远。和尚没有想到的是,那仨鬼女居然会回头来寻他。
思酌再三,和尚迈出了庙门,走到了仨鬼女近前。而和尚并未把那禅杖拿在手里,看来是对仨鬼女已无戒心。
“三位,因何而返?”
和尚的话虽然是向着仨鬼女而讲,眼睛却是看着魅儿。
魅儿现在的心情平复许多,已然恢复到常日里的那份平静。魅儿未答面前和尚的话语,与依依对看了一眼。
“咕咚!”
“咕咚!”
魅儿与依依双双从尸身里闪了出来,两个纤纤女鬼便出现在了和尚的面前。和尚虽是吃惊,却并未惊慌。
和尚也是淘尽大浪风沙之人,虽是吃惊多于惊慌,但看到魅儿的真面时,再也掩饰不住那份惊奇,那份不信,与那份激动。
“扑通!”
这中年和尚,一下跪在了魅儿的面前,连着为魅儿行了三叩之大礼。
魅儿依旧很平静,依依还是遇惊不变,只有银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几个来回,瞪大眼睛盯着那和尚,吃惊与意外的程度,自不用言表。
“祖上!”
“晚辈天泽,叩见祖上!”
“晚辈,天泽没想到,晚辈居然……居然还有幸见到祖上真容!”
天泽和尚的那份激动,除了连连行礼外便是舌头不停的打卷。魅儿摁住了他的肩,止了他要继续叩头的动作。
这个叫天泽的和尚虽是有些鲁莽,却也是真性情,魅儿不忍让他在那不停的行李。
“大和尚,起来说话!”
“祖上面前,天泽怎能……?”
不待天泽和尚说完,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的银儿,猛然站到了和尚的旁边。
“哎呀,你个和尚,魅儿让你起来就起来了,你跪着我们会很不舒服的!”
银儿说的是实情,低着头看一个人跪着与自己说话,确是甚为别扭。
“呃,那天泽起来便是!”
“你称我祖上,恐怕是认错了人!”
魅儿对“祖上”这个称呼,着实的无法接受。
“啊,不,天泽不会认错!”
“是吗,你可知我是何人?”
“祖上,便是君世家第一十三代掌门人!”
魅儿听后,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眼神淡淡扫过了和尚的脸。和尚虽然个头比魅儿高过许多,却不敢正视魅儿。
“呃,何以见得?”
“哦,天泽是君家遗留后世子孙,家中有君世家历任掌门的画像!”
“呵,君家早在两百多年前,一夜消尽,怎会有后世之人,与外传之物?”
“不!”
天泽和尚否定的很干脆,也很坚定。天泽和尚的那双眼睛,在提到君家时,更是灼灼生光。
“不,不是的,祖上!”
“祖上,君家当年虽一夜被灭门,可是却是有子孙逃了出来!”
当年的那场灭门,夜里的火光与血腥参杂在一起,君家上下三百多人,被传无一活口。可是却有这样一个人,活了下来。
君家掌门的至亲,因未死透,从尸堆里爬了出来。从此,消失在了人迹之中。
君世家满门的死,蹊跷。却因为是皇室御用的施术之族,代表着皇权与威望。皇室为了颜面与兴旺,不去彻查,便也不了了之了。
而皇室更是为了颜面,称君世家行事乖戾,未行其道,惹怒上苍,遭此劫数。
从此,君世家,是施术之域的耻辱,是灾难与悖运的象征。施术的人,均不会提及君世家。这个曾经,傲世天下,傲于施术之域的骄傲的一族,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殆尽在皇室的颜面之下。
君世家之所以能够立于为皇室信任百年以上,最主要是,这是个平和的世族,没有野心的世族。
与皇室交往过久,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但君世家之所以能控制得很好,那便是这一世族奇特的继承方式。
每一任君世家的掌门人,均是君家直系施术高者的女子。
作为掌门人,不仅要有高段的施术能力,还要有权驭各方势力的聪明头脑。但每一任君家的掌门在任时日都不长。原因便在于,掌门即为女子,为女者便要从夫。
一旦嫁了人,便是自动放弃掌门之位。
君世家有这样奇特的继承方式,即使皇室得以放心,又使族内平和安定。虽然并未能够成就什么霸业,却也是个低沉而傲世一方的族人。
为世人,为施术之域,骄傲而敬仰着。
第一十二代的掌门人,下月将为人妇。本月初八,便是新旧掌门的交替的日子。
整个君家门人,沉浸在一片喜气当中。每隔十年左右,君世家便要换一位掌门。虽是换的有些频繁,但整个君家的运势,一向很好。而且,除了掌门外,还有世族的几位声望高者掌握着君世家的脉络。
君家的掌门,因妙龄之时便登上掌门之位,成亲时日又与普通女子晚了许多,所以更显得珍贵与喜旺。
新旧交替时,便是喜事连连。
“君家魅儿,即刻起,便为君世家第十三代掌门人!君家子孙,即为之命,听其差遣!”
“即为之命,听其差遣!”
“掌门福运安康,时至祥归!”
君家魅儿,那年十六岁。
君家的掌门人,是在君世家特殊环境下成长起来。君家女孩,多半灵秀,聪慧可人。
“哗啦啦!”
君世家的卜算能手,摆出一卦。测算由哪位妙龄聪慧的君家女子,接掌门印。
“初于东方,剑舞气璇,术之高灵,人过漠兮!”
那年,君家魅儿,十六岁。
舞的一手好剑,出手快狠准辣,无一偏差。
那年,君家魅儿,十六岁。
十六年前,出生在君世家东位。性情温润,内敛乾坤。术施通慧,心思不外。
那年,君家魅儿,十六岁。
手握一柄君家传世之剑,登上了君世家第十三代掌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