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2)
专心致志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山贼呼呼儿、哧哧儿并未察觉为他二人特设的陷阱即将启动，哥俩盛好饭菜，满意地欣赏片刻由各色凉菜热汤、山珍野味组成的丰盛菜式，拿来块破麻布抹去额上热汗，作哥哥的呼呼儿开口对弟弟说道：“你去把红孩儿的朋友王二麻子请来，寨子里许久没有来客人了，须得好好招待他才是，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晓得了，我这就去请，逝去的爹爹知道我们热情好客，也会感到高兴的，呵呵。”弟弟哧哧儿伸手摸了摸面上的大黑痣，笑着答应了一句便推开屋门，往堆放柴火的杂物房走去。
不过眨眼功夫，刚走出去的哧哧儿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神色惊恐大喊道：“大哥，不好了，不好了，那个王二麻子……他、他不见了！”
“不见？争么会不见呢？！”呼呼儿闻言大惊失色，慌忙说道，“快去寨子大门那里看看，随意进到入夜的山里是非常危险的，万一因为我兄弟二人的缘故闹出人命……”山贼哥哥停下说话，面露不安看向弟弟，喃喃重复，“绝对，绝对不能给爹爹丢脸！”
“嗯！”哧哧儿坚定地点头赞同兄长的说法，迅速提起灯笼朝大门方向跑去。哥哥呼呼儿也没有歇着，在正堂、寝室、马棚等等地方找了一遍。如此找了半天，二人才在正堂碰了头，彼此间交换眼中的失望神色，听着弟弟哧哧儿焦急说道：“大哥，大门处不见有开过的迹象，按理说应该还在寨子里。”
“寨内所有房间我都找过了，并不见王二麻子的人影。”呼呼儿急躁地挠着头皮，火光中一头乱发加上纷飞的“雪花”头屑，令他粗犷的长相显出寺院里供奉的广目天王斩杀小鬼时的可怕表情。
“不可能啊，若没有出去就该在寨子里，若寨门紧闭，就一定没有外出，争么凭空不见了踪影呢？！”哧哧儿性急，猛地捶拳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正在为难之际，忽从后山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后山溶洞！”二人同时出声，提起灯笼飞快往山上跑去。
三两步来到凉风阵阵的山洞前，抬高灯笼朝里照了照，光亮照耀的有限范围内看不见半个人影。胆小的弟弟害怕地躲到哥哥身后，呼呼儿只得努力装出无畏的样子，缓慢挪动脚步，一面压抑浑身战栗，小心翼翼对着幽深的黑暗，声如蚊鸣喊了一句：“王二麻子……你在里面么……在的话应一声好么……”
“我在这里。”王振忽的出现在二人身旁，吓得兄弟俩差点把灯笼一扔调头走人。灯笼尚未落地，一脸木然的王振轻轻接过，不等山贼兄弟开口，他梦游般发出呓语：“请随我来，有位阴间的来客想要见你二人。”
“阴……阴间来客？！”怪叫着重复一遍对方的话语，二人被吓得抱作一团，脸色惨白看向眼皮也不眨一下的王振，嗫嚅道，“你……甚么意思？谁要见我兄弟俩？我们并没有做甚么坏事……你不要……胡言……”
“小大，小二……莫作丧德之事……男子汉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大，小二……”从洞穴深处传来的声音低沉飘渺，如泣如诉，却不像是这个世间所有。兄弟二人停下身上的颤抖，表情呆滞盯着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洞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个声音……叫我们‘小大、小二’的乳名……难道要见我们的阴间来客是……不可能，争么可能有这种事……”
“二位，请罢。”负责领路的王振脸上仍是没有表情，仿佛身处太久这样的黑暗已与幽冥世界合为一体似的。“请随我来。”他声音飘忽不定的又说了一句，话语里隐含着催促兄弟二人前进的意味。
烛火微弱在前指引，呼呼儿、哧哧儿已经分不清时间、空间的变化，也不知道跟随王振走了多久，又将走向何方，听到头顶传来数声怪叫，不用抬头他们也知道是穴居于洞内的蝙蝠的声音，然而当王振拿在手中的灯笼毫无预兆的突然熄灭，周遭一切陷入完完全全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时，兄弟二人还是禁不住恐惧得大叫起来，于是喊叫声惊动洞穴里的蝙蝠，翅膀扑腾拂过身边带来阴冷的微风，连一直镇定不说一句废话的王振也按耐不住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神婆……”
“安静！”一簇火苗飘荡过来，光线从下往上照射，映出肖溦步带着诡异阴影的面容。
“你是红孩儿，要见我们的人是你？！”她看向发出疑问的山贼兄弟，轻轻摇头否认道：“非也，非也。那个想见你们的人因为余愿未了，不能成功投胎徘徊在这里，因此借了我的灵力想要显身。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得道高人哦，虽然免费作法我是不太愿意……好吧，废话不多说，我现在就把那个人的魂魄招来。”
肖溦步说着走到呼哧二人面前要了两根头发，而后她便闭上眼，任手中的火焰左右忽闪摇晃，她口中念念有词，道：“归来，归来，此魂之主随我召唤，魂返尘世，魂兮归来！”她转头指向空中某处，呼喝一声，“现！”应声望见不远处一石壁上出现亮光，紧接着缓慢出现一团模模糊糊的阴影。
“呃，不好意思，需要调试一下。”肖溦步尴尬地笑了笑，别过脸对着黑暗中的某处轻声喊了一句，“水晶透镜再移动一下，记得在一倍到二倍焦距，就是我定好的黑点之间，嗯，好了，好了。”
呼呼儿、哧哧儿正要开口询问，突地发现刚才出现亮光的石壁上赫然出现一个人影，术士肖溦步陷入癫狂状态，咒语般的诵念声重新在耳畔响起：“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此时不现更待何时！”
“这是……这是爹爹！”山贼兄弟大喊着冲到石壁前，想要接近清晰浮现身影的逝去的父亲，肖溦步见状上前一步，出声阻止道：“慢着，你们的老爹已经不在人世，这个只是他的魂魄，怎么可以随便接触，后退三步，隔空讲话，不要坏了规矩。”
兄弟二人懵懵懂懂倒退了三步，遥望着浮现在石壁上的父亲的巨大面容，心里生出种种感触，伸手抹去眼角淌下来的激动而欢欣的热泪，作兄长的径直开了口，恭谨说道：“我兄弟二人有生之年能再见爹爹容颜，实在是天大的幸运，娘亲在地下过得可好？方才听红孩儿讲起爹爹余愿未了，不知是甚么事情？若是小妹飞飞，那丫头在外玩疯了一直没有返回涞州，不过爹爹放心，飞飞一点事没有，活蹦乱跳健康得很。”
略想了想，呼哧兄弟接着说：“还有寨子也是样样都好，房屋损毁的地方都修补好了，今年山谷里的粮食收成差些，不过勉强有存粮过冬……”报告完毕一大通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细小事情，俩兄弟终于要面对他们不敢启齿的话题。
二人推推让让了许久，哧哧儿侧身看了哥哥一眼，满脸愧疚，轻声咕哝道：“只有一件，因为我跟大哥学艺不精，将近一年时间只抢劫成功一次，还是多亏了这位红孩儿教导有方，才得勉强成功。”山贼弟弟说着感激地看向肖溦步，弄得对方一时间哭也不得笑也不是。
“爹爹，您若是因为这个余愿未了，我们真是……真是对不起您对我们的期望，更对不起您在涞州一带留下的打劫英名，爹爹，对不住，都是我哥俩没有用……对不住……呜呜呜……”一个哭了起来，另一个紧接着也痛哭出声，霎时间，寂静幽暗的溶洞内响起了和谐的哭泣二重奏，声音此起彼伏，惊得头顶蝙蝠又开始怪叫乱窜。
“混账！你们大错特错了！”石壁上一声炸响，兄弟二人抬起一模一样的露出惊讶的脸，不明白父亲所说的“大错”指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