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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阿金:

我背叛你的那一天,是你的生日。

那天早上,国际银行的人打电话告诉我,说之前的几笔汇款都被退回来了。然后,我就收到了你的信——从芬兰寄来的特快专递。

向来都舍不得寄快递的你,竟然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寄来这样一句话:“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再等我。”

我握着那封信,几乎要笑出眼泪。原来,这就是你迫不及待地花了昂贵的邮资想要告诉我的话。

也许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吧?寿星有任性的权利呢,而你任性地决定——你不要我了。

收到你的信以后,我跑去糕点店买了一个奶油蛋糕,想用它来庆祝你的生日,可是,我不知道该把它送去哪里。于是我带着它去了邮局,那里的小姐告诉我:奶油蛋糕是不可以邮寄的。她看我的眼神,令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桑缇

一年前的那天晚上,季礼哲去了一家名叫“黑匣子”的酒吧。

通常,他并没有泡吧的习惯,去喝酒只是为了生意上的应酬。而那天,他陪一个重要的日本客户用完晚饭以后,那老色鬼硬是嚷着要去酒吧里见识一下中国辣妹们的风姿。他无奈之下,想起朋友推荐过的一家酒吧——“黑匣子”,据说那里有最酷的调酒师,外加很多美女。

于是他去了。也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在上班时间之外遇上了他的秘书——桑缇。

当时已是深夜。酒过三巡,几位经理级人物已经先后醉得人事不知了,只有他努力地撑着快要爆裂的脑袋,和那日本客户继续拼酒。所以,当他在酒吧里看见桑缇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上帝,他一定是喝醉了。

瞧那女人在干什么?!她居然在吃一个硕大无比的奶油蛋糕,并且吃得满脸泪痕,不停地呕吐!

在持续地盯了她三分钟以后,他终于决定上前去关心她一下。毕竟,桑缇算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也是一个很好的下属——只除了她在每个星期一的例会上会昏昏欲睡之外。而他——实在不愿意见到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一个奶油蛋糕。

那日本客户醉醺醺地趴倒在沙发上,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看来已经挂了。他见机不可失,连忙端着酒杯走向她所在的角落。

“桑缇,你没事吧?”他微弯下腰,关切地看着暗影中的女子。

桑缇猛然抬起头,脸上交错的是泪痕和奶油渍。她见了他,呆愣几秒,然后发出傻笑,“生日快乐,哈!”

生日快乐?哈?他皱起眉头,试探地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答对了!”她对他摇着一根手指,醉眼惺忪,“每年的生日,我都是一个人过的呢!一个人吃一个蛋糕,没有人跟我抢哦……呕!”她弯下身去干呕。

季礼哲连忙上前,扶住她倾倒的身子。看来她买醉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而她是一个没有人陪的单身女子。她孤独寂寞、自怜自艾,所以喝了……哇,七瓶啤酒。他看了眼她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

她不停地呕吐着,原本白皙秀气的面孔涨得通红,长发散乱犹如疯婆子。这一刻,他望着她前所未有的糟糕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怜惜。

“介意我坐下来吗?”他问。

“干吗?搭讪啊?我告诉你哦,我不是没人要的!我……我有男朋友的!他很帅,人很好!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她神志糊涂,对他大声吼道。幸好酒吧里音乐嘈杂,不然他真的会尴尬死。

“桑缇,你看看我。我是季礼哲,你的老板,记得吗?”他凑近她。

“季……礼……哲?”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表情变得迷惘,“我认识你吗?”

太阳穴隐隐抽痛,他用手点着额头,“OK,没关系。我只要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现在要送你回家。”他试图搀扶起她,而她的手臂却毫不客气地扑打过来,他连忙用手挡住,飞快地补上一句,“我不是色狼,我没有恶意!”

这话刚说完,“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挥过他的脸颊,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肤。他有些生气了,提高了声音叫:“小姐,你现在这副模样,不会有男人有兴趣非礼你的!”

桑缇停下动作,呆住。

糟糕,他说错话了。季礼哲有些懊恼地抚着额,一个女人就算喝得再醉,对此类话题还是非常敏感的。

于是,他再度在她身旁坐下来,抽了张面纸,无声地递给她,无声地表达着歉意。她也无声地接过了,往脸上胡乱擦拭。两人皆沉默着,在这喧嚣的酒吧里,显得格外的不搭调。

半晌,她突然眯起眼,小小声地问:“你说你是……我的朋友?”

“……算是。”他们每天有八个小时的时间在一起工作,应该算是朋友吧?

“可是我……我不记得我有什么男的朋友……啊不,我有男朋友的!他在芬兰,在很远、很冷的地方……可是他很爱我的,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他说等他学完了摄影课程,会给我拍很漂亮很漂亮的照片……他说他会娶我……他……他现在不要我了……”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呜咽。

季礼哲沉默了,看来她买醉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失恋。而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醉酒的失恋女子,唯有静静地坐在一旁。

桑缇就这么小声地哭了一会儿,突然停住抽泣,转头瞪向他,“你怎么不安慰我?”

季礼哲愣住:现在是什么状况?她质问他?他突然觉得有点想笑。看来,喝醉了酒的桑缇与平日里那个羞怯内向的小秘书大不相同——而且似乎……可爱得多。

“我不擅长安慰失恋的人。”他实话实说。

“哦,这样啊。”桑缇了解地点点头,安静了片刻,又道,“其实……你可以请我喝酒。”

“这样算是安慰你?”他扬起眉。

她郑重地点点头。

“可是,你已经醉了。”其实他也醉了,不然不会扔下重要的客户不管,坐在这儿陪着她胡言乱语。

“没关系,反正都已经醉了,不如再乘机醉得更彻底一点儿。”她试图说服他。

哦……听起来好像还蛮有道理的。于是他点点头,“好,你想喝什么?”

“香蕉船。”

“那是冰淇淋。”他朝天翻个白眼,“啤酒怎么样?”

“好呀。”她“格格”娇笑,“反正是你请客。”

……

就这样,那天晚上,他们两个都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无法确切地记得了;只是依稀地知道,出了酒吧以后,他们上了同一辆计程车。在车上,她用力敲打着前座驾驶员的椅背不停地叫着:“你回头!回头呀!回头看看我的HONEY长得帅不帅?”

翌日早晨。

桑缇在暖烘烘的阳光中醒来,她伸开双臂,舒展身体——“蹦咚”一声,她的手肘撞上了什么很结实的东西。

“好痛……”那“东西”发出半梦半醒的呻吟声,翻了个身,再度沉入梦乡。

而桑缇惊诧万分地瞠大了眼睛:老天爷,她的身边竟然睡着——一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好像是……她瞪着那宽厚结实的背肌:这背影既陌生又熟悉,难道是……莫非是……

季礼哲?!

她的眼光惊恐地往上移动,看见他微卷的深褐色头发,这时,他轻轻地咕哝了一声,翻转过身子,俊美的脸庞蓦然定格在她的眼前。

“老天……”她欲哭无泪地哀号。瞧她做了些什么?!她竟然和自己的老板上了床!

不,等等!也许……他们俩只是碰巧睡在一张床上,并没有真的“上床”呢?她侥幸地这样想着,轻轻捏起被单一角,偷偷地往里一瞄。下一秒钟,她立刻面如死灰:她没有穿衣服——而他也是。

不,再等等!也许……他俩只是碰巧都脱了衣服,并没有真的“做”呢?

“有这个可能吗……”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然而很快地,她又抚着额头呻吟,“噢,桑缇,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做了就是做了!昨晚她失恋了,很伤心,喝醉了酒,然后遇上一个和她同样喝醉了酒的男人——所以一切就很自然地发生了。说起来,她并没有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吧?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一夜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她猛地抱住头。她没有办法逼自己真的这样想啊……她不是那种会玩一夜情的女人,她没有那么潇洒、那么开放,跟男人上了床还能毫不在乎,她……她真正爱的人是阿金哪,而现在躺在她身旁的却是她的老板!

天……她想她快要疯了。

当季礼哲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全身****地躺在一张陌生大床上。在同样陌生的卧室里,有个女子正倚窗伫立。她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衬衫的下摆很长,几乎拖到了膝盖处。她的头发很乱,像稻草般地散在肩头。

他的心里立即升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那衬衫看起来十分眼熟,眼熟到让他几乎能确定那是他自己的衬衫。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呆愣几秒,瞳孔蓦然瞠大:难道说……昨天晚上的一切记忆都不是梦?他真的做了某些……不该做的事情?

“小姐,请问你……”他试着出声唤那女子,然而她一转过头来,却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桑缇?!他的私人秘书?!

“是……怎么、会、是你?”生平第一次,他说话舌头打结了。此刻就算全世界在他面前崩塌,也不会让他更惊讶了。

“是我。”相较于他的震惊,桑缇看起来却要冷静得多,“昨天晚上是个错误,我们都喝醉了。所以,我们最好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呆愣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女子是桑缇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了?

“还有,我马上会递辞职信,不会让你感到困扰的。”

他继续瞪着她。

“还有,我希望这件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她说到这里,突然嘤咛一声,整个人侧向倒了下去。季礼哲当下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跳起来奔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手臂接住了即将跌向地板的她。

她倒在他的怀里,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翕动着,费力地吐出破碎的语句:“我的胃……很疼,送我、送我……去医院……”

结果那一天,他们俩都没有去上班。

“医生,她没事吧?”当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季礼哲立刻迎了上去。

“她没事?哈!你在开玩笑吗?”那医生浓眉一凛,瞪着他的表情犹如瞪着杀父仇人,嗓门大如铜锣,“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的10个小时里,她的胃消化了一整个奶油蛋糕和整整两打啤酒,你现在还来问我她有没有事?!”

季礼哲被他吼得说不出话来,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是的,桑缇会患上急性胃出血,和他实在是脱不了关系的。当时是他提议要喝啤酒的。明知道她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他不但没有阻止她的疯狂举动,反而在一旁推波助澜;弄到最后,他们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还上了床。

季礼哲从来不曾像此刻这么痛恨自己。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男人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而现在,他又害她胃出血躺在加护病房里。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着那医生。

医生沉吟片刻,脸色稍缓,点了点头,“她现在很难受,记得对她好一点。还有,我开了药给她;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陪她去看中医。她需要长久而系统地调理她的胃,不然到了四十岁就有得苦头吃了。”他显然把季礼哲当成了这位女患者的男朋友。

“我会的。”他扯出一抹干涩的笑。

医生走后,他走进病房,见她躺在床上,双目紧合,脸蛋没有一丝血色,比她身上盖着的白被单更要白上几分。在这一瞬间,他真的被吓到了:这是一个昨夜还与他共享激情的女人;而她看上去……真的很虚弱、很糟糕。有那么一秒钟,他几乎以为她快要死了。

正在这时,桑缇缓缓睁开了眼睛,“季……季先生?”她轻声地叫。这会儿,她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内向而羞怯的桑缇了。

季礼哲在床边坐下来,俯身望着她惨白的面容,心里泛起某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

“桑缇,我很抱歉。”

“昨天晚上,是我的错。”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了。四目相对,彼此眼中浮起淡淡的尴尬。

昨天晚上,他们在一起了。虽然记忆模糊,但他们都无法忘记他们曾是那样地靠近彼此啊……

身体是有记忆的。在经过昨夜之后,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当初的单纯了。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就这样过了好半晌,终于——桑缇开口了:“我……我不会要你负责的。你放心。”

听了这话,季礼哲蓦然瞪大双眼,“你说什么?”她竟然在告诉他——她不要他负责?!老天,如果他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不负责,他的良心会先谴责他至死!

“其实……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昨天晚上,我喝得太醉了……有点神志不清……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我只是想报复我男朋友罢了……我利用了你,对不起。”她说得断断续续,气喘吁吁,似乎正在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楚。

季礼哲一时语塞了。他实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还冷静而体贴地叫他放心,她不用他负责。而更奇怪的是,她这样说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宽慰;相反的,当他听见她说“我只是利用你来报复我男朋友”的时候,他的心里竟奇异地泛起了酸意!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昨晚开始,似乎一切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一切都乱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复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桑缇,听着,关于这件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负全责。”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她虚弱地争辩着。

“这是我的错!我是个男人,昨天晚上,如果我还保有一丝理智,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斩钉截铁地道。

“如果……如果你是担心无法面对我,我说了……我会辞职的……”

“你不能辞职,我不准你这样做。”他打断她的话,神情坚定,“你生病了,应该请假,而不是辞职。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员工在生病时失去工作,尤其是你。”

“可是……”她仍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他蓦然将脸凑向她,深褐色的眸子直视她的瞳孔深处,用温柔得如同天鹅绒一般的声音道,“现在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我会照顾你的,桑缇。我虽然不太懂怎么去照顾一个病人,但我会尽力去做。”

也许是因为刚失恋心理太脆弱的缘故,听了这话,她鼻间猛地一酸,眼眶泛红了。不管是谁也好,在这个时候,至少有个男人真心地关怀着她啊……于是,她顺从地闭上眼睛,轻点了下头。

之后的事实证明:他真的不太懂怎么去照顾一个病人。然而,他也真的尽力了。

自从桑缇住院以后,每天下午五点一刻的时候,季礼哲一定会准时出现在病房门口——而公司的下班时间是五点正,所以她可以肯定他是飞车过来的。

他每次来,通常会为她带来一束鲜花或是一些水果,然后陪她聊天、解闷。一刻钟以后,护士会客气地将他请出病房——因为医院的探病时限只到下午五点半。

然而,就是这每天十五分钟的短暂相会,让她逐渐发现:季礼哲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卸下了公司老总高高在上的身份,他变得更为人性化,更为可亲,也更为……可爱。他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细心周到;他是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度里都少见的好脾气的绅士。虽然在谈到她的胃的时候,他偶尔会说出些笨拙的话来;但是,即便是那样也让她感到无限温暖——因为他是真心实意地关心着她呵。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并不好过,胃痛不断地折磨着她;而心里的疼痛比这更猛烈,每次想起阿金和他的绝情,她就忍不住掉眼泪。渐渐地,与他相处的十五分钟变成她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在他的陪伴下,她暂时地忘记了痛苦——不管是生理上的或是心理上的。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忘记的——那天晚上,他们上床了。老板和秘书发生肉体关系,原本是天底下她最鄙视的事情之一,然而现在,它却真实地降临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脑中关于那晚的记忆越发地清晰了起来。她逐渐想起:那天晚上,她做了这一辈子最难以想象的事,她变成一个大胆得近乎无耻的女人,趁着酒意,主动勾引他、挑逗他,直到他失去理智。

她开始厌恶自己,反复地问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做?仅仅是因为远在异国的男朋友抛弃了她,她就可以不顾廉耻地在当天晚上跳上老板的床吗?在电影和小说里,只有坏女人才会那么做,而她却那么做了!确确实实地那么做了!

这种罪恶感一直延续到出院以后。那一天是星期天,他一大早开着车来找她,然后带她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这座城市的一家老字号中药店。

店里坐堂的老师傅替她诊了病,开了方,然后嘱咐她要按时煎药喝。她听得心不在焉,他却在一旁认真地做着笔记。

抓药的时候,她看见他高大的身子奋力地挤进拥挤混乱的人群长队之中,上好材质的西服起了褶子,额上满是汗意。

送她回到家后,他坚持要进来坐一下。屁股还没坐热,人就奔厨房里去了。一个小时以后,当他满头大汗地端着一碗黑稠苦涩的药汁来到她面前时,她心中的那根弦终于绷断了。

“季……季礼哲,我们得谈谈,你先把碗放下。”她这样对他说。

“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谈别的事,好吗?”他语声温柔地劝哄着,把手中的瓷碗递到她手里,“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去,会没那么苦。”

“不,我们一定得先谈,不然我决不喝药!”生平第一次,她用这种凶悍的口气对他说话。他一时愣住了,而她控制不住情绪地继续叫道,“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你没有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天晚上,是我勾引你的,是我主动倒贴的!”

这话说完后,两个人都呆住了。

半晌,桑缇的脸上泛起了难堪的红潮。她恨自己,天底下一定没有比她更糟糕的女人了,竟然不知羞耻地朝他大吼“是我勾引你的”!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羞愧得几乎要把脸埋入毛衣的领口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歉,“现在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

说着,她偷偷地拿眼角余光瞄向他,只见他站在茶几后面,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正在这时,他开口了:“既然你谈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我想,我也有些话要对你说。”

“啊……哦。”她傻傻地点了下头。

“你和你男朋友……正式分开了?”沙发就在他的身后,但他却丝毫没有要坐下来谈的意思。他的身躯僵直着,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国外留学,而他不要你了?”

“嗯,他不要我了。”她自嘲地笑了下。难堪就难堪吧,她受得起。

“那……你爱他吗?”

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是我的初恋,我们一起六年了。”

“哦。”他也点了下头,然后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静静拷问着这沉默的氛围。

又过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终于再度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来照顾你吧。”

桑缇吃惊地张大了嘴,手一松,手里瓷碗掉到地板上,深褐色的药汁溅上她的脚。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

季礼哲清理完地板以后,连忙扶她到沙发上坐下。此刻她的脸色比那天躺在病房里的时候更让人担心。

“我……没事。”她仍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眼神恍惚地瞪着客厅墙壁上的某个点,喃喃道,“你……刚才……说……要……照顾我?”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是,我是这么说的。”

“你……开玩笑的?”她眨巴着眼。

他缓缓摇了摇头。

“可是……我们……”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谁能想象呢,她的老板竟然提出要“照顾”她?“照顾”是什么意思?“包养”的同义词?难道她的工作真的从秘书转成了“小蜜”?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作为男女朋友交往的话,你——觉得如何?愿意吗?”黑眸湛湛地望着她,眸光真诚,没有一点作伪或玩笑的意思。

桑缇被吓到地瞪着他,嘴唇抿得像蚌壳那么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看来,刚才是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思想忒肮脏了;可是……她宁愿继续这样误会下去!因为前一刻从他口中说出的“交往”两个字更令她震惊不已,现在她几乎要睁着眼睛昏倒当场!

“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失恋,你的心情很糟糕,可能无法接受新的感情,可是……我很担心你。看见你生病、看见你伤心,我不能坐视不理。”他温柔的话语仿佛一首抑扬顿挫的赞美诗,缓缓飘入她的耳中,令她有些昏眩,“而且——那天晚上的事,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是那种会玩一夜情的男人。也许你可以对此毫不在乎,可是我做不到。”

那天晚上的事……她可以不在乎吗?真的可以吗?桑缇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膝盖。眼睛一眨,一滴泪珠落在她的裙摆,在浅红布料上漾开一朵深红色小花。

于是她得到了答案:她不能。她已经跨出了那一步,她的身体背叛了阿金,就不能再回头了。

“所以……如果你不是特别讨厌我的话,我想——我们也许可以试试在一起。我虽然不太懂得怎样去照顾一个女人,但我会尽力去做。”

眼泪继续往下掉,她的视野被泪水模糊,甚至看不清裙摆上不断绽开的深红小花了。

“我知道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很深,所以——如果他回来找你的话,你放心,我……会让你回到他身边的。”

在这场谈话的最后,他这样说道。而她的反应则是呜咽着倒入了他的怀中,任泪水肆意汹涌,打湿他的衣衫。

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刻,是这个男人用温柔的怀抱接住了正要下坠的她。这是世界上最甜蜜且善意的邀请,而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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