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紫荑和紫蔓穿戴整齐出了门,早有紫枫叫来的黄包车,侯在唐府门口,
紫荑见三个车夫都是穿开襟长袖的麻布衣,头上戴着半旧的毡帽,有一个脚夫的布鞋已破了个洞,心里同情着,再一看黄包车上刷了一行白色显旧的字,平记车行,都是为养家糊口的,春和一手提了个红皮箱,另一手提了个黄木箱,紫枫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紫荑和春和坐着,两个箱子分放在紫枫和紫蔓的黄包车上。
三位奶奶和吴妈站在门口望着兄妹几个走远。
春和一路看着沿街的玻璃橱窗,电车汽车,只觉惊奇,耳朵上的绿辣椒忽地打在她的脸上也不觉得,她把粗黑的麻花辫捞到前面来,用右手食指不停地卷着,口内赞道:“上海真大呀,我是一辈子都未见过的。”
紫荑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了,在车上别乱动,你看人家拉得多吃力。”
春和听了,便只用头扭来扭去的看着热闹。
车子到了女大门口,几个人下了车,春和提着箱笼,紫荑见已有些女学生陆续进校了,却没有男的,只得对紫枫道:“二弟,你先回去。”
紫枫道:“我还是在这等一会。”
紫蔓问:“为什么?”
紫枫道:“春和肯定不认识路,弄丢了,大妈要怪我。”
紫荑姐妹方笑道:“还是你细心。”
紫荑便对春和道:“你也随二少爷回去,不必再提箱子,给我罢。”说着已拿了过来,紫蔓也提了她的木箱,两个人进去,如花似玉,少不得引起在校门口接待新生新生的浑身黑袍的尼姑注意。”
英德女子大学前身是由一个传教士在上海办的教会,专收基督教徒,这个传教士也没说是英吉利人还是德意志人,说一口话近似英语,多半是来自英吉利。
教会在一百年里已变了个模样,形成一所大学,专收贵族女子,也有贵族荐来的平民女子,还有些成绩突出的新女性。
莫名其妙的,今年开学紫荑发现学堂里带眼镜的多起来,多是平光眼镜,只是为好看。她些时已换了身蓝白竹布褂子,脖子上还围着格纹丝巾,下束黑布短裙,露出穿中长白袜的细腿,脚上是一双带扣绊的二节跟高跟随鞋。
除了丝巾外都是学校派发的,统一着装。
紫荑的宿舍还是从前留下的雕窗画栋,园子里也搭了个花架,上面开着一串串紫白色的小花,好像熟了的葡萄挂在架子上,花架下是一排青石板铺成,两旁还有新近小泥砌成的坐台,花架旁是一溜石几围着石桌。
紫荑的宿舍只有两人,盥洗室雪白的大椭圆浴缸,装有水龙头,隔着层白漆木板,另一边是抽水马桶,白色正方水槽安有水龙头。黄的电灯打亮,白中带黄,像蒙了层灰尘,抹一下就干净。
同室的女伴有位德高望重的遗少推荐来的,姓董紫荑称她密丝董,密丝董和紫荑并非学一个专业,平时并不在一起上课。
密丝董称紫荑密丝唐,紫荑听着像是称她蜜糖。
当时女学生们都时兴改名,密丝董总觉得自己的的名字不够响亮,因在新学校里在女学生面前都称自己韶华,其实她的真名叫宛珠,平时只有上课时才被提起。
紫荑因和韶华称起姐妹,也从九章中看到一句道“慕彼之华服兮”,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