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并没有在那屋子里呆了多久,就提着她那把长剑走了。临走前,花开告诉孟大廷夫妇,她要进山,以后那妖怪也再不会出来伤人了,而自己,也再不会回到这了。
待到花开已经跨出门外,陈秀贞才如大梦初醒般追了出去,她拉着花开的衣角,带着迟疑,“孩子,你要去哪?”
“那时出了山后,我便跟着一个老道士,那杀妖除魔也是我该做的。”
妇人有些儿挣扎,她一心想能恢复这山坳里往日的安宁,一方面还是不想这孩子去送死,最后才犹豫着说,“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去了吧。”
花开淡淡地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杀了那妖怪后,我便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修行。我不会死的。”
妇人这才犹豫着放了手,“那……那你可要小心,它可是很厉害的。”
花开轻轻地拍了拍妇人粗糙的手,说了句:“保重。”便走了。
在往回走的那段路,有个孩子怯生生地站在路中央,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孩子不过数岁的模样,瘦小瘦小的,绑着一根冲天辫,脸色饥黄,但眼睛却是很亮,他问:“你是神仙吗?”
花开愣了一下后,看见那孩子眼里满满的期望和光亮,她不忍心让它消失在那孩子的眼睛里,便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咧着嘴笑着,兴奋地问道:“那你是来救我们的吗?你会带我们离开这吗?”
花开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抱起了那孩子,将身上的干粮都塞到了他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将他放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孩子捧着干粮,愣愣地看着神仙越走越远。
过了好些时候,那孩子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撒开腿就朝花开跑去,跑了许久,连怀里的干粮都掉了,也不懂得去捡。
花开感觉到异样,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那孩子跑了过来,死死拽住花开的裙角,满脸都是泪水,他哭着,眼里是害怕,“神仙,带我们一块走……这里有妖怪会吃人……”
花开的胸口有些儿难受,她总是能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自己和白草的模样。她蹲下身,轻轻地摸着孩子的头,说:“不要害怕,神仙就要去把妖怪赶跑了,它再也不会害人了。”
“真的吗?”孩子止住了哭,但还有些一嗝一嗝的,眼睛里还有满满的水珠。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声,是个女人。
花开用袖子擦了擦孩子脏脏的脸蛋,又摸了摸他的头,说:“真的,不要怕了。回去吧,你娘亲还在等你呢。”说完,花开便将孩子转了个身,对着他刚刚跑来的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后,催促着:“快走吧。”
那孩子这才舍不得地迈开脚步,一步三回头,看见神仙还站在那看着他,才又走了两步,途中遇上了刚刚被他弄掉的干粮,便蹲下身捡了起来,拍了两拍,放到嘴里含着。
这时,花开也已经转身。
那孩子就这么嘴里含着吃的,看着神仙朝深山里走去,直到他娘亲慌慌张张地找着了他,骂了两句后就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往家走去。
他说:“娘,有神仙。”
“妖怪就有,下次不许到处乱跑了,你知道娘刚刚有多担心吗!”
“真的有神仙!你看……”孩子举起了被他咬了一口的干粮,“这是神仙给的。”
那女人接过来看了看,转头看了看那白雪皑皑,却又阴森恐怖的大山,“或许,真的有神仙吧。”
花开进了山,每前进一步,那些可怖的光景就如鬼魅随行,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提醒着她的罪孽。就连提着长剑的手,都有些抖了。
花开至今还记得埋着白草尸骨的那个地方,她说过,她会回来带他走的。
参天的古树,狰狞着向天伸长的的粗大枝干,都被白雪掩埋,一望无际的灰白。脚下的雪,被踏得咯吱咯吱地响。在这空旷无际的地方,显得是那么单薄无助。
走了不知多久,花开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已经泪流满面。那下面便是埋着白草的地方。她颤抖着身体,无力地跪了下去,眼泪如何都止不住,胸口像被塞满了东西,喊也喊不出,叫也叫不来。口中喃喃着一个名字,不停地喊着,越来越大声,最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无边的天际嚎啕着那个人的名字,撕心裂肺。余音回荡在九重天上,灰白的天空,都是那人名字,慢慢地听不见了。
不知道哪儿飞来的一只乌鸦,从顶空“呀”的一声划过,飞向了远方。
它是从哪儿来的?
又要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