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恍惚间,依然是他笛声悠然的画面,我轻轻地唱,他慢慢地和:
樽前拟把归期说,
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
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
始共春风容易别。
我知道,夏生还活着,活在我心里最深的角落,永远,永远……
我微微一笑,准备睡下,舅舅却敲响了我的房门。
在这个家里,舅舅还算对我有几分客气,想是我母亲出阁前对这个弟弟甚为疼爱吧,只是,他是个过于窝囊的男人,在舅母的淫威前唯有唉声叹气的份。
舅舅一见我就拉着我,要我快逃走。
我一头雾水,问道,“舅舅,怎么了?”
舅舅摇着头叹息,“你那个舅母,收了人家高家的厚礼,要把你嫁进高家,那高家大少爷是个傻子!”
我懵住了,耳边回响着夏生轻柔如梦的声音,“离歌,等着我回来,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而我和他,终只能梦中相见了……
“离歌!离歌!”舅舅急切地叫我,“在想什么?还不快走!”他塞给我一锭银子,把我往外推。
我擦着腮边似有似无的泪滴,提起裙摆。
刚走到门边,舅母板着脸出现,“想到哪里去?”
我定定地望着前方,遥远的天边一颗星子发出微弱的光,我心中一酸,默念,“夏生,那是你吗?是你在召唤我吗?”
心中明镜一片,退回屋里,坐得笔直。
舅舅急了,冲着我喊,“离歌,你傻了!还不快走!”
“刘大柱!你吼丧啊你!”舅母的河东狮吼响起,“你儿子欠了那么多赌债,如今高家给的礼钱全还债了,离歌不嫁,你想害我们全家死啊!”
一顿怒吼之后,舅舅萎靡地坐在地上,抱头而哭,舅母鄙夷地看着他,“没用的东西!哼!”
她一扭腰肢,扬长而去,刺鼻的脂粉香随风而过……
舅舅在我身后抽噎,“离歌,舅舅对不起你……”
我没有回头,却可以想象黑暗中他远去的脚步有多么沉重乏力,对他怜悯的同时,我心里竟也如舅母般升起些微鄙夷。
我捂住胸口,玉镯的硬度让我感觉它的存在,还有他的存在。
“离歌,我可做下记号了!你是我的!等着我!”曾经,夏生如是说。
我心中平静无比,微微一笑,泪珠滚落,站上凳子,白绢绕上房梁,依稀看见夏生温暖的笑容在泪光中闪烁。
“夏生,我来了!”闭上眼睛,踢掉凳子,胸中憋闷,我痛到昏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