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皇子回到府里后不久,上官大人家便送了贴子过来,请他过府相谈。
上官府里,上官大人将文夫人想要将文大小姐嫁给公孙淳为平妻的意思告诉了二皇子。
二皇子听了先是不以为然,后来一想,又有些为谨言担心,文大小姐他是知道的,看着文文弱弱,其实心思很重,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啊。
这事他也不好管,只是文大夫与顾相爷一样,也是文官领袖之一,若阿淳能与文家联姻,倒是能争取到文大人的力量,只是……会伤了她的心吧。
二皇子第一次感情用事起来,犹豫着。
上官夫人见他皱眉沉思,以为他并不赞成,倒觉得松了口气,她昨日回府,便将文夫人的意思告诉了上官大人,上官大人一听觉得这两家联姻对二皇子有很大的好处,便特地请了二皇子来商议。
可上官夫人心底里还是很喜欢谨言的,她也不希望真把文大小姐嫁给公孙淳,谨言才嫁公孙淳几天而已,就开始议亲,不是让谨言没脸么?
但上官大人想的只是政治利益,他才不管舅兄家的媳妇会怎么样呢,对于上官大夫来说,女子原就该宽宏大度,对丈夫百依百顺才是,只是他自己倒是一个正宗的老婆奴,上官夫人一发怒,他便老实了,连话都不敢高声一句。
“其实我也不赞成这门亲事,我侄媳虽年纪小,但却聪明乖巧,又体贴懂事,她嫁过来才半年呢,就让淳儿娶平妻,是不是太过份了?”上官夫人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二皇子听了脑子里就浮现出谨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来,一看她就是刚强的,若阿淳真娶了文贞娴,她会怎么做?
二皇子突然有些隐隐的期待,只是他们在这里操着心,阿淳恐怕根本就不会答应吧,若是强压他呢……圣上指婚?谨言会不会要求和离?太子应该会乐见其成吧……
谨言休养了几天,脚踝处才算好利索了,这几天公孙淳果然天天都歇在她屋里,一点去小妾屋里的意思也没有,弄得谨言连院子都不好意思出了,就怕一不小心就在府中的哪里碰到了其中一位,那眼神,都快能将她凌迟了。
不过,这几天公孙淳真的没有上朝,出去得也少,就守在屋里陪谨言,两人带着婉姐,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和乐安宁。
就是侯爷回来吃饭见了,也难得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是总有些不和谐的事情发生。
这天,公孙淳去了前院,谨言正在屋里拿着自画的小卡片教婉姐儿认字,侍琴神色不安地走了进来。
“少奶奶,绿萼在外面求见。”
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心了,谨言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楞了一会神,才想起是谁,便问侍琴:“她身上的伤可好利索了?”
“差不多了。”
“爷上次不是说让送到庄子上去的么?她还要见我做什么?”谨言不太想见绿萼,那个是个心思重的,又对公孙淳有那意思在,如今正经的小妾通房们她都有些吃不消了,还弄个备用的,不是自己找气受么?
“她……是想来跟少奶奶道别的。”侍琴犹豫着说道。
自己跟她又不熟,道什么别,算了,见一见也没什么,谨言就对侍琴点点头,让绿萼进来。
绿萼看着消瘦了很多,人也没什么精神,穿着也朴素简单了一些,一进来,便给谨言磕了个头。
谨言忙侍琴扶她起来。
绿萼却不肯,依然跪着:“少奶奶,奴婢是来向少奶奶陪不是,少奶奶您宽宏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谨言被她说得莫名,不解地看着她道:“是爷要罚你,可不是我,你要陪不是,也得找爷去才对啊。”
绿萼一听,脸色便有点发白,竟咚咚地磕起头来,谨言就皱了眉,这是什么意思,要在自己面前死磕?不由沉了脸。
“来两个人,把她拉起来。”有些人是给不得好脸的。
侍琴看着也着急,她今天去看绿萼,原是看在多年的情份上想送她一程的,没想到绿萼一见她就哭,拼命哀求,说是只想见少奶奶一面,陪个不是了就走,绝不惹事,没想到绿萼嘴里说的陪不是竟是用的这种方式,早知道就不答应她了,自己才得了少奶奶的信任,被绿萼这样一闹,只怕少奶奶心里会生了膈应,那就不值当了。
琴儿就叫了两个婆子进来,婆子拖着绿萼就往外走,绿萼哭叫了起来:“少奶奶,少奶奶,您饶了我吧,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一时外面的丫头婆子们都朝轩院里探,绿萼原是公孙淳身边贴身的,又是府里的家生子,认识她的人也多,如今看她哭得这么惨,以为真是谨言虐待了她,有大胆的就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绿萼见外面看的人多,也就哭得更卖力了,“少奶奶,求求您了,奴婢老子娘都在府里,奴婢不想骨肉分离啊。”
做奴婢的最怕就是父母兄弟分开各地当差,奴婢没假期,想要回家一趟都得主子心情好时,请假,家里人多的就很难同时聚齐,所以,绿萼这一喊,在大家心里就引起了共鸣,就连胆小怕事的也开始议论了起来。
谨言终于坐不住了,她把婉姐儿交给丽娘带着,自己走到院子里来,对两个拖着绿萼的婆子挥了挥手,让她们放开绿萼。
绿萼见少奶奶终于出来,以为自己计谋得惩,决定表演得更逼真的一些,跪着爬向谨言。
谨言冷冷地看着绿萼,再看院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丫环婆子们。
“琴儿,让婆子们把大门打开,请那些人进来看戏。”谨言嘴角含着一丝讥诮,淡淡地说。
门打开了,那些看热门的仆人们反而不好意思再看了,又怕惹事上身,纷纷都想退开,谨言便回头对丽娘道:“丽娘,您帮我去看着,看谁离开了,少奶奶我今天打开们给大家看戏,谁不给面子?”
丽娘便把婉姐儿交给了棋儿抱着,一个纵身,从廊下直接跳到了院外,又飞了院墙上,高高地站着,院外一干看热闹的,就算退得再快,也逃不过丽娘的眼睛。
“少奶奶吩咐,大家全都进院里看戏。”丽娘中气十足的在院墙上喊了一嗓子,声若哄钟,有醒事的立即知道少奶奶这个奶嬷一点也不简单。忙低着头回来了。
等大家都进了院,在谨言和绿萼身边围了一个圈,丽娘从院墙上飞了回来,静静地站在谨言身边,眼神冷冽地看着周围的看众。
绿萼先前因为有人看,又听见外边人的议论偏向自己,很是得意,但这会子见少奶奶不怒反而把那些人都放了进来,心里就有一点慌,不知道少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绿萼,当在大家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咯。”谨言脸含微笑地看着绿萼道。
说清楚?说什么?怎么能说?绿萼终于清楚了少奶奶的意思,脸色立即变得惨白。
“你今儿可是说要来给我赔罪的对吧。”琴儿贴心地搬了个绣凳来,谨言便坐下,对仍跪着的绿萼说道。
绿萼环顾了下四周,看客里有不少她熟知的人,其中还有她的一个表妹,心里便有了点底,不管怎么说,少奶奶是才进府的呢,自己若是咬死是少奶奶发配自己,只怕大家会相信呢。
“是。”绿萼答道。
“那你为何要陪罪?你所犯何罪?”谨言看都不看围着的人群,只是淡淡地问道。
绿萼哪里真敢说出她所犯的事,一说出来,她还哪有脸再在侯府里呆下去,就是父母也会没脸啊,但少奶奶已经将她逼到这份上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少奶奶,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奴婢吧。”绿萼故技重施,纳头又拜。
人群里又即又有了骚动,有人窃窃私语。
“你不说是吧,侍琴,你来说,当初可是你来禀报我,说绿萼受伤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事。”谨言喝了口四儿递过来的茶,慢悠悠地说。
侍琴有些为难,少奶奶一说,人群里与绿萼相好的人便全看向她,绿萼自己又不知死活,为了向少奶奶身上泼污水,竟然把她自己逼进了死路,都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愚蠢了。
一抬眸,触到少奶奶清亮的眼睛,想起这些日子对她的好来,少奶奶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绿萼限害啊,再说了,这都是绿萼自己找苦吃,怪不得谁。
迟疑片刻,侍琴走了出来,只说是绿萼惹火了世子爷,被世子爷打了,是少奶奶为她请医送药,还让自己送了不少补品的事情。
她倒底还是善良,不愿将绿萼勾引爷不成,反被爷打伤的事说出来。
谨言便对侍琴点了点头,这个丫头是个心慈的人,人也实诚,不像绿萼,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弄什么妖娥子。
“绿萼,侍琴说的可是事实?”谨言问绿萼。
绿萼只是一个劲的哭,谨言一问,她也不回话,纳头就磕,好像在跟地板比硬度似的。
谨言便对围观的人道:“我进门不过数日,一直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从不去害任何人,虽说你们是奴我是主,但在我眼里,并没什么区别,是人都会有尊严,要脸面,做主子的要,做奴才的一样也要,要脸面,就要凭良心做事,凭良心说话,不做那亏心忘德的事,俗话说得好,抬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满院的人全都静静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主子这样说话,原来少奶奶眼里,他们与她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是啊,奴婢又怎么样,奴婢也只要凭良心做事,主子们也就会给脸面的。联想到侍琴说的,和侍琴平日的为人,大家便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绿萼。
谨言笑了笑,踱到绿萼身边,“你起来吧,去给你老子娘道个别,让总管派个车,送你去庄子上吧,这原就是爷的意思。”
绿萼看到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其实心里也很害怕,若少奶奶真的发起狠来,把那天自己的行为当众抖露出去,自己还真只有撞墙去死的份了,只是,没想到少奶奶又这样轻松的放过了自己。
听了谨言的话,奴仆们也更加相认绿萼是在故意弄妖蛾子了,人群里一个妇人脸色铁青地冲了出来,对着谨言就拜:“少奶奶,你是菩萨心,老奴给您磕头谢恩了。”
谨言不认识她是谁,但看她与绿萼有几分相似,倒也明白了,一时又对琴儿道,“拿二十两银子给绿萼吧。”
又对围观的人说,“大家都散了吧,今天叫大家来,也只是想告诉大家,侯府里没有恶毒的主子,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该齐心协力,让咱们的日子过得更好才对,做奴婢的,只要忠心主子,实实地为主子办事,主子就不会亏待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