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这一去,宫中萧索了许多,朝中异议的大臣多半少了些,但这并没有减少其中好恶的‘隐者’,散乱不堪的谣言因此跟着喘息的缝隙中流入了千家万户,而那句逼人的‘槿氏皇族篡位而来的罪孽’也因此弄得朝廷乌烟瘴气,使得槿雪劳累至极。
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些口口声声护当今圣上的‘隐者,’肚中卖的是什么迷药,卖的不过是想复辟前朝的妄想。
“他们休想!”
长裙贴地,那抹娇小的身影摇摆身姿,缓缓走下台阶。
她步履轻盈,却步步走得沉稳干脆,伸手从口袋中抽出麒麟玉佩递于地上跪立之人。
那人双手紧握,揣它入怀,微仰,便露一双泛滥的墨绿清波眼珠。
不待他发音吐字之际,她毅然全身蹲于他身侧,面露惊诧,看那举起的手指却已经来回颤抖,瞬时而过,终艰难抚上了他的半壁容颜。
“槿儿卿卿,不要生气,墨青必会帮你!”他眼眸一笑,沉稳唤了句。
她苦笑,用力一把扯下了他的半张面具,泪满眼眶,恸哭撕肺,怒吼,“告诉我,是谁毁了你的容颜,是谁对你酷用私刑!”
墨青站起,不复言语,玩弄地用指在她手心写下了‘墨青’二字。
她神情一震,眼眸波涛四起,盯着他嬉笑的容颜,痛惜道,“愚蠢,你怎么这么愚钝,我不是让你不再入关吗?你何苦为我自毁容颜,槿儿如此待你,你怎如此痴情,我已把你身败剧烈,你怎么肯把唯一容貌如此践踏,你难道不怕我会依如从前吗?”
墨青摇晃头颅,满嘴所言如同初见他时的不羁:“卿卿所思,卿卿所做,自有你的理由,我不是独孤笙箫,没有护主天下的霸气,我要的只是不离去于你。他们要的不过是我的身败,如今我容貌什么都已毁,他们又怎会把我放在眼里。况且容貌在否,我的心不在乎,比起你,我甘愿付出一切。”
“墨青何苦呢?”
“没有苦,于其离你,不如毁去容颜,这对你来说是愚蠢,而对我来说是明智!”
此话一落,她动容了,她的心流血了……
扪心自问‘这样华美的男人如今没了半张容颜,这么傲然的才子,没了天下引以为豪的容貌,这样淡然沉稳的男人如今沦落为这般让人心寒心痛的地步,想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一步犹豫,一步无知,伤得身边的人,落得现在难言的下场……’
她恍惚了,她扭头望了眼凤座上平静的玉雪寒,心中全然懂得了。
突然,惊天而言,“帝后,我娶墨青一事,你可有议?”
凤座之人,眉宇拢了拢,稍后,柔声应道,“陛下所言,本宫自当没有异议。既然公子是为陛下而毁容貌,雪寒身为帝后加之自幼略懂岐黄医术,惜公子一片真心,愿为公子医疗,但疗期过长,待明年荷花再开之日公子才可重复容貌,如此看来公子只能明年再入宫,公子对此如何?”
墨青笑了场,回看着座上看似淡定柔弱的美人,心中立刻顿悟了其言下深藏韵味,欠身补回了个礼,回言复道,“墨青多谢帝后施恩,全凭帝后做主。”
雪寒颔首,柳叶眉一疏,瞥了眼槿雪感谢的目光,心中却有种难言的滋味,也只是遮掩笑了去。
“公子对雪儿如此深情,对雪儿如此坦诚相助,雪寒必定回你容颜如初。”
说话间,玉雪寒已然拉开了幕帘,一张媚容清晰开始对准了台下两人,观察起了墨青闲淡如云的表情,弹指间,眸又落在了墨青美如玉人的半张容颜上,脱口便叹息而言,“你如此绝色却自愿毁了,可惜可惜……但你也算性情中人,雪寒确实不如!”
墨青笑,不理玉雪寒嘴中的话语,而把目光定格在了槿雪自责的眼内,欣慰默道‘能伴你左右,我就心满。’
那话似魔力,她恍若听见,抬眸与他相遇……
这次,她再也没逃避,没冷漠,唤了句,“槿儿虽对你无儿女之情,但人生能得你一知己足已。”
“你是准备好了?”
他挺立,把玉握紧,望着她,黯然道了句。
她点头,把那遗落地间的面具重新为他戴上,心中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并非刚才那话。
苏墨青终究失神了,而那远处坐立的男人看着居然也迷茫,可是相同的是,两人竟然同时又扬起了赞同赏识的笑容。
只听空气中郗槿雪又发了这样的话语,“这条路我会坚强走下去的,以后我会独自面对的,再也不会让你们为我受伤。”
墨青不语,心中是甜亦是酸……
滚烫的玉佩终被他捏碎在了手里,心道了句,“如今,还有什么比起你来说更重要呢?”
雪寒站起,一席白色,看着他俩,嘴巴一抿,拂去两袖,消失在了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