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州城内,繁花似锦,多日未归的我,透过帘子,看到大街上热闹非凡,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我让玉儿驾着马车直奔林府。
到了家门外,孟子夏下了马车,接过我手中的思桐,玉儿扶着我下了马车,门口的家丁看到是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赶紧跑到院子里:“老爷,夫人,小姐她,小姐她回来了。”爹娘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了眼前的我,不由得情绪失控,我与娘相拥在一起,而爹爹站在一旁,从未流过泪的他眼角也湿湿的,看到了一旁的孟子夏:“孟大人怎么会……这孩子……”孟大人回了个礼,说道:“说来话长,我们还是一同进屋再长谈吧!”
进了屋内,我把当时在山上的情况跟爹娘说了一遍,还有孟大人和铭香如何救的自己。当我讲完了之后,爹娘的眼神中没有喜悦,而是两个人异口同声的一声叹息。我不解,孟子夏亦不解。
我娘含着泪走到我身边,说道:“我可怜的婉青啊,你可知你这段日子失踪了,沈家林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日凤莲将你打昏,自己却蒙上了红盖头嫁进了沈家。”我失控似的晃着我娘的身体,说道:“娘,不可能啊,慕枫怎么会跟凤莲成亲呢,他根本不爱凤莲啊。娘。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说:“是真的,起初我也不相信慕枫会这么做,可是自从你走后,凤莲和慕枫曾经来过府里,他们看似很恩爱。”我悲痛欲绝,直喊着“思桐”的名字,玉儿把思桐抱了出来,我把思桐拥入怀中,哭着说:“慕枫不可能忘记我的,就算是忘记了,那么思桐呢,他的女儿,他怎么能忘记?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孟子夏拦住了我:“你干什么呀,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去找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啊,你要为思桐着想啊。”
我发了疯似的拼命往外跑,被他从后面搂住了,我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下:“你快放开我,快放开啊!”此刻的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任凭孟子夏的手臂鲜血直流,我还是没能松开口,最后他将我打昏,方才冷静了下来。孟子夏把铭香送回了家,然后又匆匆来到了我家。
睡梦中的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我被慕枫带到了一个长满蔷薇花的花架下,一眼望去,满是蔷薇,只是全由白色变成了血红,而他躺在花架下,对我说:“婉青,我要走了,要去寻找我自己的幸福去了,永别了!”慕枫消失了,我一个人蹲坐在花架下,那漫天的血红色蔷薇弥漫在我的周围,像是死神指引着自己该何去何从,我被这可怕的一幕吓醒了。
“不要,慕枫, 不要走,不要走!”我拉着榻前人的手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榻前的孟子夏,他的手臂被包裹着,我摸了一下,泪水落在了他的手上,低声问道:“还疼吗?你为何非要拦我,何苦让自己受这般……”孟子夏打断了我的话,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眼中含泪的说:“我不希望你这么痛苦,他既然已经放弃了你,为何还要苦苦折磨自己呢,如果,如果我说我愿意照顾……”
我动了一下身子说道:“不可以,你明知道我心系慕枫,对于思桐,你更无需负责,更何况,你堂堂吏部侍郎,何必在我这种女人身上费心呢,你这次回来不是有公务要办吗,快去吧!”
我拖着病重的身子下了床榻,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说道:“你看,外面的阳光耀眼万分,我想京城的太阳一定更美吧!你就回去吧!”我没有回头,亦不敢回头,只是眼角挂着的泪珠洒落在窗台上的梳妆镜上,“滴答”一声落下,孟子夏走到窗前,早已泪流满面:“你可知我早已把你放入心中,此生只会爱你一人,只是因你与那沈慕枫情投意合,我这才没有表明心意,而如今,沈慕枫已另娶她人,我怎能放心离去,如若回京,定要带上你。”
孟子夏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看着我,我晃了一下神,“不可以,暂且不说你不能爱上我,就说我并不喜欢官场,只想隐居山林,你是朝廷官员,可我……”还没等我说完,孟子夏已经用他的唇吻住了我的唇,那一刻,错综复杂,我睁大眼睛近距离看着眼前的人,而瞬间我便躲开了, 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跑了出去。正巧碰上给我送饭的玉儿,她叫了声小姐,可是我没有理会,径直跑了,打翻了玉儿手中的盘子,玉儿“啊”了一声,看了一眼屋内发愣的孟大人,自言自语了句“这两人是怎么了”便收拾了碗筷也离开了。
我跑到院子里,又一年蔷薇花下,我摸着这些蔷薇花,想着去年被父亲逼着相亲, 凤莲代嫁,偶遇慕枫的种种经历,记得那时还在想,今年的蔷薇一定比去年开的旺盛,是啊,蔷薇的确比去年鲜艳欲滴,可是物是人非,我的慕枫却不知去了哪里。想到这,我又吟起了那首歌:
是风,吹乱了原本想要进来的雨
落在了院内蔷薇花瓣,无限感伤
我不喜欢被忽略
因为脸上会有无限徜徉
我不习惯被代替
因为心内会有无限彷徨
如果真的可以
我宁愿你不要落在我家院前
……
“好动听的歌,好漂亮的花,林大小姐生完孩子风韵不减当年啊,”
听到有人说话,我回首一望说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凤莲神气十足的走到我身边:“怎么?不欢迎吗?林大小姐……”我后退了几步,眼前的这个人抢走了我最爱的人,让我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亲,我抬起了头,擦去了眼角余留的泪水,说道:“沈少夫人怎么有空来我府上啊,怎么不在家陪你的夫君?”
凤莲大笑了几声,用眼睛瞪着我说:“林小姐, 真会体贴人啊,不过我的丈夫不劳您费心,不过这一切全都要谢谢你了。”
我不解的问道:“什么?”凤莲看了一眼蔷薇树,心想,这些蔷薇树迟早会让慕枫想起什么的,便不由得打起了算盘。“对啊,如果不是你林大小姐逼迫我嫁入李家,让李多那个混账东西看不起,我又怎会遇到沈慕枫啊,所以要谢谢你了,还有请林大小姐记住,沈慕枫是我丈夫,请你离他远点,更何况他已不爱你了。”凤莲挥了一下长袖,扬长而去。
凤莲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门前等候的慕枫,那个我日日夜夜期盼见到的人,可是我该不该上前去呢,正想着该怎么办,玉儿跑过来告诉我思桐哭了,哭得很厉害,我急着跑了去看思桐。
哄思桐睡了之后,我便让玉儿看着孩子,想着或许慕枫还没有离开,便想去见他一面。刚走到大门口,看到孟大人跟我爹娘道别,他是要回去了吗?敏儿的事情要怎么跟他说呢?这次回京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一连串的疑问灌满了我的脑海,也好,走了也好,我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去,不巧的是被我娘看到了:“婉青,孟大人要走了,你为何看到了却不前来送送啊?”
我“哦”了一声,不情愿的走到他们身旁,对他说道:“那个-那个你要走了是吧,那大娘怎么办?你会不会一起带上她?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其实敏儿她……”说到敏儿的时候我的声音低的连我自己都听不到。孟子夏凑近了我:“敏儿有你照顾我很放心,上次想见,你突然晕了过去,也没能见到,更何况这次我并不是回京,而是找知州大人商量点事,从山上回来,我还没有回家看过我娘,待我看过她老人家之后便会回来找你。”
我听到他要回来的时候,“啊”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红着脸又低下了头,“哦”,孟子夏笑了笑,我爹娘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子夏回到了家中,看到母亲一个人在屋内,赶紧上前扶住母亲,“对不起,娘,孩儿多日未归,只是婉青家里出了些事情,对了娘,婉青生了个女儿,很可爱的。”孟夫人笑了笑,“是婉青吗?她都生孩子啦?改天一定要去看看她,你一说,娘还真是想她了,还有敏儿啊,为娘实在是……”孟子夏扶着母亲坐下:“娘,等孩儿办完些事情,我便带您去林家看望敏儿和婉青。”孟夫人“嗯”了一声。孟子夏看母亲的病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孟家并不是很富裕,当初的敏儿就是为了生计,才答应凤莲来陷害我的,孟子夏看了一眼自己的家,漆黑冰冷,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了那么久,就很心疼,便暗暗发誓,一定要接娘和妹妹一起去京城。
孟子夏在家呆了半日,便来寻找知州大人,正巧碰到了李多也在,李多看到孟子夏来了,便吓得后退了几步,躲在赵仁阳后面,畏畏缩缩的说道:“我告诉你啊,凤莲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她早已嫁我为妻,当初我并没有逼迫她,还有啊,你、你……”
孟子夏揪出了躲在知州大人后面的李多:“你就这点能耐吗?快点出来,我找你们有要事相商。”李多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何事?”孟子夏看了一眼赵仁阳,“是的,请知州大人帮我查出凤莲嫁给沈慕枫当日的具体情形,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知州大人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个……”
“怎么,赵大人,莫非此事有困难?”赵仁阳晃了一下神,“孟大人,这都是许久前的事情了,您让我从何查起啊?”
孟子夏瞪了一眼制造大人:“我不管,总之三日后,你务必要给我答案。”说完话,孟子夏离开了知州府,而李多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舅舅,这可如何是好啊?”赵仁阳敲了一下李多的头,“那你让舅舅怎么办?只能照他说的去办了。准备一下,你且随我去林府一趟。”
“小姐,自打我们下山以来,你都没有出过门,让玉儿陪着你出去转转好吗?”玉儿走到床榻前,哭着让我出去。我向玉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吧。玉儿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而后便出去了。
我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双眼望着房顶,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想擦去,可是手却没有力气了,一动不动的躺着,似乎这一刻全世界被我屏蔽在了外面,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俨然像是一个刺猬,我怕受伤,可是偏偏老天让我承受这般痛苦,最爱的人娶了最亲的姐妹,我又该如何安抚自己这颗受伤很严重的心呢。此时正值盛夏,原本应该炎热的季节,我却觉得周围满是凄凉,拉了拉被子,却纹丝未动,是啊,就算是暖和了这个躯壳,那么心呢,心又如何才能回暖呢。
“就算事情再糟糕,也不至于这么虐待自己吧?”孟子夏的话打断了我自己内心的倾诉。我硬撑着身体欲坐起来,他忙走到榻前,将枕头放好,扶我坐好,我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人,依旧是一身白色衣服,发髻上一直都是白玉簪子,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迷人,前日他刚离去,还以为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如今怎地这般快就来了,“你怎么……”孟子夏摸了一下我的发丝,眼神中透着疼惜,温柔的说道:“婉青,你我只有两日没见,你却是消瘦了不少,我说过,今后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而今日你却这般对待你自己,你何曾为你爹娘想过,还有你那刚出生的孩子,你可曾……”
我抖了一下身子,对啊,我还有爹娘,还有思桐啊,不能就这么荒废了生命,抬起头笑了笑,对他说道:“孟大人说得对,从今以后,我要做全新的自己,和以前一刀两断,为了爹娘,为了女儿活着。”
我摁着孟子夏的胳膊下了床榻,用虚弱的身子嚷着“玉儿”,玉儿应了一声,出现在我的屋内,看着我说道:“小姐,你肯下床了?”我看了一眼玉儿,“去,快帮我准备点吃的,我饿了。”玉儿笑了“哎”了一声,哼着歌走了,而旁边的孟子夏,掩嘴偷笑了起来,我捅了一下他,“你笑什么,我是不是看着很丑啊,你快点出去吧,我要梳洗了。”我说着话,将他推到门外,关上房门,精心打扮了一通,打开门,忽的一下,吓了我一大跳,孟子夏就倚在门口,等着我出来,我“啊”了一声,这才将欲睡欲醒的他给震醒了,“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
孟子夏打了个哈欠,手放在我的肩上,迷迷糊糊说:“你说呢,自从你出事以后,我何尝睡过一天安稳觉。”我用抱歉的眼光看着他,心想,你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