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御史一吐舌头:“哥,你说,这贺家小郎,值不值得再照顾下去?我看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容尚书看这儿女都老大的弟弟装可爱,再忍不住手痒,敲了他一记:“那孩子是极好的,看一看,他要愿意,将他留在京城,将户籍转了过来。京城比家乡考试好考,哪怕考中个举人呢,秀才也太低了。”
其时科考也分区,将全国十三行省分作几片,分别给予举人名额。到了殿试的时候,还会看籍贯,适应予以调整。否则如西南西北,文风不盛,与江南文明昌盛的地方出来的考生放到一处考……就要不均衡。西南西北,是不能扔下来不管的,这些地方若长久不出几个人才,朝廷就得着急了。某地与朝廷的联系是否紧密,判断起来也很容易——看与朝廷一条心的官员有多少。
至于京城,天子脚下,也必须照顾得到。凡先取宫女等,皆从京畿周围出,此地赋税也比旁的地方少,然天子贺崩,他们戴孝的时间都比旁的地方长。
容家与贺家的老家皆在江南,多少才子,举人的名额统共就那些,一个不小心,就考不上了。京城人口不如江南多,名额却又不少的,难争,不如让贺成章转成京城户籍,到时候从京城考试。理由也很正当:贺敬文新立有功,留下一家老小,让他们千里迢迢回家,也是强人所难,不如留在京城。
容家兄弟两个商议完了,容尚书去打听消息,兼向皇帝进言,以楚地之事,多半属实。容御史则去命人到码头等候,多少要搭上几句话,安慰一下。时人颇畏锦衣卫,贺家又是锦衣卫护送过来的,怕他们一路上受到惊吓。
贺家人并不曾受到惊吓,惶惶不安的另有其人——穆从善被革职,锁拿进京问罪,既已是犯官,家眷就不能住衙门了,柳氏与穆湛暂时放下恩怨,商议半天,还是收拾了行装,变卖了些家当、奴仆,跟着他往京城走。
一路上,锦衣卫对贺、姜很是客气,对穆家却爱搭不理。穆湛与柳氏,担惊受怕,又忍气吞声,柳氏尤其恨贺家——若非贺家拒婚,她何至有今日之辱?更恨的是,父亲起复才有个眉目,不知会不会受到连累?
穆湛倒是安慰她:“不过是叫爹过去问话罢了,咱家又不曾与楚逆搅到一起。”
路过的锦衣卫嗤笑一声,也不提醒他们:皇帝是个小心眼儿,正生着气呐。锦衣卫的人,聪明的多,傻子少,这几年的功夫,也能摸清皇帝的脾气了。皇帝是个自认聪明的人,当然,他本身也很聪明,聪明且自负。
一直以来,在皇帝眼里,楚王都是一个被施舍的对象,是个呆子。有朝一日,这个呆子居然翻了身,让你觉得他以前是在装傻,看了你十几年的笑话,将你之前的洋洋自得的施舍当成一场闹剧来看,你就是个丑角。皇帝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老羞成怒!所以与楚王沾边儿的人,为他说过好话的人,在皇帝那里都讨不到好。尚书阁老们,动起来影响太大,只是“依惯例”拿了些冰敬炭敬孝敬的人,顶多是不降职。中低级的官吏,就自请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