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炀摆摆手:“您随意。别担心,他姓姜,难道我们不姓姜?”命人将王府太监、宫女皆收监。留个光杆儿的楚王关屋里,交给姜正清看着了。姜正清唯恐楚王被他折磨死了,后来才发现,姜长炀与彭知县呆得久了,倒像是忘了楚王似的,不由心下大定。可楚王被去势,心如死灰,要寻死。他又急急忙忙,命人昼夜不休,看着不叫楚王死。为儿子收拾烂摊子,简直操碎了心。
姜长炀还算有良心,见父亲急惶不安,亲自去见了楚王,附耳说了一句话:“你要死了,我把你祼尸挂旗杆子上,放心,你头上的九旒冕我给你留着。”
楚王连死都不敢死了。
姜正清万没想到,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就像万没想到楚王会造反一样。偏偏这样的事算“家丑”,不能跟新战友贺敬文讲,也不能跟老婆说,怕把简氏吓着了。只能寄希望于亲家。为此,他抽空找到了彭知县,千万拜托他开导开导儿子。
彭知县的胃里像被塞了八百个苦瓜,自打姜长炀回来了,他就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对女婿,他还有点理直气壮,好歹没让闺女被糟蹋了不是?等叛乱平定了,妻女都能得表彰啊。可姜长炀背后那个高壮的背影,就成了他的噩梦了。偏偏女婿上门不忘带着这丫环!
彭知县颇不自在,觉得那只肥猫的眼睛后面仿佛有两团鬼火。再看小巧,更疑心她会做出于己不利的事情来。想要连人带猫讨了过来,姜长炀偏不答应:“我日夜思念阿敏,这猫是她养的,总要给我个念想吧。您有舅兄承欢膝下,何惜一猫?”
彭知县每每看着姜长炀面容憔悴却对他微笑着说要把楚王如何如何,将叛军斩尽杀绝,再看那个抱着肥猫、两眼恐惧地望着他的“哑巴”,他就只能安慰自己:小巧不识字,又哑巴了,不可能告诉女婿真相。
事情似乎也是这样的,姜长炀待他如父。还说他年纪大了,不要上城墙这么艰苦,不如请舅兄彭海代劳,陪他一同去。彭海本有功名,若守城有功,论功行赏,皇帝会赏其个进士出身也说不定。“岳父非进士出身,前程有限,功劳放到彭兄身上,却是前程无量的。”
彭知县初时没有想到此节,此时听女婿一说,也是恍然,自己好不算好,要子孙兴旺、五子登科,那才算是对得起祖宗。彭海读书上的天份并不比他强,科举正途难如登天,还真不如……
彭知县拍板同意了:“我这儿子就交给贤婿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儿子看到北岸叛军,义愤填膺挥舞着双臂喊话,却失足跌落城墙折颈而死的消息。彭知县的天,塌了一半儿。
彭海的尸身是姜长炀亲自给送来的,彭知县顾不上看儿子,先要揪着女婿的襟口问罪。姜长炀单手攥住他的领口,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他都告诉我了,阿敏……是怎么去的。”
彭知县满腔质问被活掐在了嗓子眼儿,声音嘶哑:“是楚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