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燕娘道:“他一个小孩子,纵有了功名,也不过十三岁,还要看顾家务,还要侍奉祖母,如何能安心读书呢?等你爹回来,叫他写信,将俊哥叫过来依旧读书。我看衙门里的事儿你爹也都熟了,再聘个刑名师爷,请张老先生安坐,只管俊哥的功课,如何?”
瑶芳心内实不愿哥哥在这个当口涉险,就是韩燕娘和贺平章母子,也想将她们弄走的。脑筋一转,瑶芳便说:“原本说好的,爹明年请假回家祭祖扫墓,连娘和弟弟一同回去,好认认老宅的门儿,张先生也许久不曾还乡了,想是要同去的。何必叫哥哥今年来了,明年再走?”现在都九月了,到了就得十月,过不仨月,又得准备着回家?不够折腾的。
韩燕娘道:“也是,就叫他留家里,明年咱们去看他吧。大姐儿将来出门子,不定从老宅里走,她也很该回家与你们亲娘报个喜的。”
请示过有些不开心的贺敬文,贺成章便被留在了老家,每月一封书信,讲述家乡种种。瑶芳最不放心的,乃是舅舅李章,捎了一封书信去问。贺成章回信曰:表兄早亡,彼已无力。
瑶芳这才安下心来。整日里或帮着照看平章,教他说话,或检视书坊,抑或学着拟嫁妆单子。上辈子的时候,她从来没操心过嫁女儿的事儿,如今样样觉得新鲜。丽芳却悄悄地给赵琪收拾上京的装束,又写了一张单子,亲自交给赵琪。里面写着她想着的一些事情,譬如雇船之后到了京里,就得寻个车轿行,租下轿子来。又譬如京里寒冷,要备厚衣。再又如京里有同乡会馆……至于衣衫干粮,早就吩咐人去做了,她自家亲手给赵琪做了一双朝靴。
样样齐备。
春天,贺敬文儿子中秀才时乐得给衙门上下官吏发酒食,秋天儿子没中举人,他自己就蔫了。连韩燕娘问他“姜千户家想为他家二郎求咱们家二姐儿,你看如何”,他都不耐烦地道:“不中进士,娶什么老婆?”
被韩燕娘几乎要打到床底下去:“不中进士不娶老婆?你是进士么?那我算什么?我不是你老婆?!你给我说清楚了!儿女婚姻大事,岂容你怄气?”虽不是亲生的,好歹是亲自养大的,好好的婚事,大女儿差点毁在他装模作样上,轮到小女儿了他又开始矫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燕娘怒火中烧。
贺敬文平生心结就是这个,被韩燕娘到了逆鳞,从床底下爬出来,怒道:“哪家妇人敢打丈夫?!我要休了你!”
韩燕娘被雷劈了一记,很快醒悟过来,她是诰命,想休妻?怕没那么容易。贺敬文不要脸了才这么干。底气也足了起来,又将他塞到床底下去了:“你长本事了你!”能说得过他的时候,韩燕娘讲理,讲理讲不通了,就开练。
最后贺敬文三天没敢露面儿,跟老婆打起了冷战,至于姜家的事情,韩燕娘也不敢擅自应下,只跟彭娘子说:“我家老爷也是犹豫,他平生一个心结——自己没中进士。”
彭娘子顿悟:“想要进士女婿?顶好儿子也中进士?天下多少读书人?有个少年进士?这是病!得治!”她家那个也是这般,只是症状比贺敬文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