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西然总算是肯起来了，在弦儿和瑟儿的伺候下梳洗好了，就准备和赵音一起去吃桂花糕，原本从回廊就可以到达赵音的别院，赵音却故意引着她走向了大门口，出使西域的人马正巧从门口经过，柳西然一眼看过去，正好遇上赵昀的目光。
一眼万年。说的便是这样的感受吗？
以至于之后，香甜的桂花糕吃在嘴里完全没有了味道，柳西然只觉得一阵反胃，想要把所有东西包括五脏六腑统统吐出来，弦儿为她号了脉，只说是害喜的正常现象。至于有没有其他的。
自然是，相思难解。
看到弦儿又要出门，柳西然忍不住跟了上去，弦儿一开始百般不愿，都说小姐已经是有了身子的人，平时就不要四处走动了。柳西然则回答她，“有了身子的人又如何？如果我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话，等到赵昀回来，我肯定已经胖得连他都不认识我了，那还得了！我觉得常常走动，锻炼一下，对于自己和宝宝反而是有好处的，你说是不是？”
“小姐不就是想去探察聂云的情况吗？”弦儿叹了口气，“我知道擅自收留他是弦儿的不对，是弦儿一时心软了，但是他的确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他想要杀……”
柳西然立刻堵住了弦儿的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啊，在大街上还是不要说这些话，周围可都是别人的耳朵，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办？风云小筑是杏暖和公子舒云留给我的，一般没有人轻易敢去动那里，毕竟我还是有着一个世子妃的名号摆着。”
弦儿使劲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路来到了风云小筑，弦儿去为聂云换药，柳西然则观察着院子里的奇花异草，都被弦儿照料得很好，不过那个聂云也有功劳也说不定。
“柳姑娘，聂云有礼了。”已经换好了药，弦儿和聂云从房间里面出来，柳西然瞥了一眼，到石桌旁坐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聂云看了弦儿一眼征求意见，弦儿点过头，他才走过去坐下。
“聂公子可知道这风云小筑从前的主人是谁？”柳西然看着聂云的动作，和传言中的没有错，他被刺伤了肩膀和后背，有时细微的动作都会让他觉得很难受。
“如果不知道，我就不会来了。”聂云坦诚地回答，“我和公子舒云算是有些交情的，但我没想到他已经离开这里回去江南了。如果……如果不是弦儿姑娘前来照看花草的话，我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原来是姐夫的旧友。那么，也算是我柳西然的朋友了，你算是帮我把甄鹤吓了个半死，我当初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刺杀他？”柳西然说完，聂云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眼中满满都是考量。柳西然知道江湖中人一向特别谨慎，于是又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不会勉强你的，你仍旧可以留下来，让弦儿继续为你治伤。”
“柳姑娘，不是在下不愿意说，实在是不太好说。我知道甄鹤这个人老谋深算，在朝堂之中位高权重，私底下坏事也是做了不少。不瞒你说，他家女儿的遭遇我也是有所耳闻的。算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报应吧。”
柳西然冷然一笑，“你觉得那是上天给他们的报应？上天如果真的这么开眼就好了。”
聂云一愣，“柳小姐是说？”
“我告诉过你，甄萍害了我，害了我的姐妹，我和我的姐妹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回来才行，其中，也还有姐夫公子舒云的功劳，这下他才能如愿带着如花美眷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江南去。”
“居然是……能在皇宫之中动手，小姐怕是有非凡的智慧。”聂云一下子变得崇敬起来，柳西然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
“我自然没有那样的聪明才智，我的姐妹杏暖和公子舒云，是他们帮我出了这一口恶气！”
“实话告诉柳姑娘吧，我原本和那个甄鹤并没有什么仇怨，一个飘荡的江湖人怎么会和一个朝廷高官扯上关系呢？只是前一阵我久别之后回到京城，原本是想来找一个朋友，他在礼部做一个小官，以前对我有一饭之恩。所以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报答他。当然，我现在还没有什么能力报答。”
聂云惭愧地笑了笑，然后眼中露出了锋芒，“可是我找不到他了。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居住的院落都是灰尘，很久都没有人了，我向周围的人打听，也说很久都没有见着他，许是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他可是那种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在外面绝对不会惹上什么事，所以我想。他一定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柳西然的眉头突然一皱，“所以你去查了，最后发现他惹上的是甄鹤，而甄鹤因为这事……”柳西然没有把话说完，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聂云点头答道，“是。他似是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惹怒了甄鹤，后来甄鹤应该是觉得自己位高权重，不能被这个一个芝麻小官打压了，所以……杀了他。”
“你可是有充分的证据？”柳西然并不是不相信，但她还是觉得确认一下比较好。
“我混入过礼部，那里人员众多，不可能每一张脸都是熟脸，所以我混进去，找人打听过了，得知了这些消息，我才循着这些消息进一步打听，一开始人人都是讳莫如深的，到了后来，我多呆了两三天，他们也就说了，他被甄丞相处理了，说是……连尸骨都被拖去喂了野狗。”
“居然如此狠心！”柳西然听得心惊肉跳，“真不愧能生出甄萍那样的女儿来。”
“但我失手了，没想到他身边居然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地保护他，我没有能够动他一根毫毛，反倒让自己受了伤，如今还一直被追查着。”
“他是朝廷命官，只要能够出得起钱，自然会有很多人愿意拼了命地保护他，帮他除去眼中钉。我劝你还是暂时放下这个复仇的计策，因为你毕竟是江湖人，用江湖上的那一套去对付一个朝廷的官员，是行不通的。”
“柳姑娘的意思是，让我放弃？”聂云一下子激动起来，站起来，“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为我的恩人报仇？当初若不是他愿意施舍我，我都没有办法活到今天，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他就先离开了人世。我当初就不应该出去闯荡，我就应该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可是一饭之恩对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他不会看得那么重，更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你没有必要自责你自己，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命数，你也说过了，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老实本分的人怎么适合做官呢？老实本分的人就应该呆在自己的家里面，娶妻生子做平凡的人就好了，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该自己承担后果是不是？”
“可是……”聂云还想说什么，又被柳西然拦了下来，“我再问你，如果当初救你的人是甄鹤，你是不是也要全心全意地报答他？那么你觉得你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人？不用多想了是不是？你就是他身边那种为他卖命为他杀人的人了！所以，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你选择了自己的路，没有错，他选择了自己的路，也没有错。”
弦儿看到两个人争执起来，在一旁显得有些着急，但是又说不上什么话。这些日子她和聂云在一起，反反复复地听到他说那些责怪自己的话，但是她又拿不出什么理由来堵他，刚才听柳西然这么一说，觉得自家小姐的话很是在理，这样聂云今后就可以少对自己有所埋怨了。
“聂云，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那不是你的错了。只是我没有我家小姐这么聪明，讲不出那些道理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为他报仇，你的心事好的，但是你也要估量着你自己的能力，不能一门心思地只想着报仇。一切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要是一直这么鲁莽下去的话，你很可能会连自己都赔进去，还是没有办法为他报仇！”
“弦儿说得很对。更何况你现在正被搜查着，你也知道甄鹤的权利，如果他想的话，就算是想要搜查我们王府，我们一家老小都拿他没有办法。所以你养伤的时候，一定不要再去惹是生非，甄鹤那样的人又岂是一天就可以打倒的呢？你用这样的方式，不但会赔了自己，现在可是有人整颗心都挂在你身上的！”柳西然说着，把目光挪到了弦儿身上，弦儿羞赧地一跺脚，转过了身，“小姐你可不要胡说！”
“算了，就当做我是胡说八道好了。总之，聂云，你现在要是惹到什么麻烦的话，就不止是引火烧身那么简单了，你的火可能还会烧到我的身上，你自是应该好自为之才是！”柳西然说完就起了身。“弦儿不必送我了，我自己会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