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五,这次给我带什么来了?不会又是麻婆豆腐吧——辣得我都上火了!”归门圣相手拿一面小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脸上新近萌芽的几个红包。
孟忠道:“这下吃伤了吧?你不是总说最爱吃豆腐么?”
“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这么吃啊!就象驯鹿肉,不管在哪都上得席面,可对我来说还不是闻之欲呕?”想起吃鹿肉的岁月,归门圣相依然心有余悸。
“这和泡女人是一个道理,无论多么美丽的女人,相处得久了也一样索然无味,枯燥无趣……如果适时换个新的,不仅可以唤醒激情,而且会有重活一次的感觉。”孟忠舔舔嘴唇,似乎在回味他的花样年华。
“在这个问题上你是专家,我甘拜下风……好了,今天给我带来了什么美味?快点揭晓谜底吧!”归门圣相有些急迫。
“女人需要常换,口味亦然。今天嘛,我带来一种异域的美食——汉堡包,鸡肉味的,给你尝尝!”孟忠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圣相。
圣相双手接过,面带虔诚地小心剥开油纸,见有两个鼓鼓囊囊怪模怪样的圆饼,里头还夹着菜啦肉的,他拿起一个便狼吞虎咽起来,仿佛饿疯了的样子。
一个吃完,又吞了第二个,嘬着手指,圣相得便宜卖乖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味儿清淡了些……我看还不如咱们的肉夹馍!”
孟忠摇头道:“看来西餐你吃不惯……本来下次想给你带匹萨饼来,还是算了吧,你该说不如咱们馅饼了……”
圣相闭目,悠然神往:“那时在人间极地,冰海之中,我常猎鲸食肉,那巨兽的滋味,仿佛来自天上,咬一口,嚼上几下,又象置身梦境,让人不想醒来……”
“还是人间好吧?”孟忠不失时机地诱导。
圣相猛地睁开眼,从鲸鱼的美梦中醒来:“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这里的事情你目前还不能完全理解,将来有一天,你自会了然于胸,并会得意于这次的经历!”
孟忠撇撇嘴:“好了,我要进去了。”
“等等,”圣相双眼翻白,咽口吐沫:“下次,你能不能给我带几条水煮鱼呢?虽说跟鲸鱼没法比,也能将就了……我总不能指望你去给我捕鲸吧!”
孟忠:“你还真看得起我……带水煮鱼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圣相:“我就知道你要提条件,问吧!”
孟忠:“在这炼狱中,可有女人么?”
圣相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用空洞的瞎眼瞪着孟忠,一字字道:“记住,一切有关女人的话题,都不要再提起……”
孟忠:“何故如此严肃?”
圣相:“不是我吓唬你,若是你问冤帝陛下同样的问题,你早已不在!看在美食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陛下此生最最忌讳厌恶的,只有一样东西——女人!”
孟忠吐了吐舌头:“怪不得给他掌扇的宫女象两个男人……”
圣相不再多言,念咒将面前冰冷的柴灰木架平平移开,露出地面上那八卦形状的暗门。
孟忠进门之前,问了一句:“水煮鱼要草鱼还是鲶鱼?”
圣相想了想:“草鱼吧,鲶鱼太腻……”
今天是钱老头的小饭铺重张开业的日子。自打从冯大海手中“盘”来之后,钱老头对饭铺进行了简单的装修,决定在今天早上隆重重张。
天还没亮,钱老头就已一身红色大氅,笔直地站在饭铺门前迎客了。这件还算象样的衣服还是他爹的遗物——钱老头清贫一世,实在找不到应景的服饰,只得穿上这件不算吉利但符合身份的大氅,他相信爹在天之灵会保佑他的。
他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脸上保持着演练已久的颇具亲和力的笑容,除此之外,他不断复习着私下已练了数十次的抱拳拱手的动作,他要以最理想和洒脱的形象为自己的首次创业来个开门红。
他给自己设计了两句创业座右铭,一句是“告别昨日的颓废,迎来火红的夕阳”,一句是“重塑自我,再造辉煌”。哪个更好些?他还在想。
由于刚刚招来的伙计正在后厨紧锣密鼓地做面食,所以开张这么隆重的仪式所应有的气氛便只有靠钱老头自己单贲儿一人来营造了,他把去年过年剩下的两挂浏阳鞭炮挂在门前的树上,做好了扰民的准备。
虽然搞不清是晨练的还是吃早点的,但街上总算有了人,钱老头不失时机地点燃了鞭炮的引信,一串火花之后,噼里啪啦的连绵巨响便瞬间撕裂了小镇宁静的黎明。
钱老头此举可谓一举两得,一是崩崩邪气,讨个吉利,二是惊醒梦中的人们,让他们意识到饥肠辘辘,该吃早点了。
此举果然奏效,招来远近骂声一片。不过,也确实引来了不少来吃早点的人,他们见饭铺换了老板,纷纷向钱老头道贺。
既然是重新开张,自然要有酬宾这一项内容。饭铺门口竖了块牌子,上写“咸菜免费”四个斗大的字。饭铺里的一张桌子上,放了一只盛满了咸菜丝的大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饭铺里已坐满了吃早点的人,这让钱老头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个异常情况——隔壁里弄的三秃子一勺一勺没完没了地舀咸菜丝。
其实他就要了俩烧饼,却带了一个泡菜坛子来,他几乎是咬一口烧饼就到大盆那里舀一勺子咸菜丝,回来装进坛子中……每次过来舀咸菜都要嘟囔一句:“我不过了我!”
三秃子手里捏着一小块烧饼,就是舍不得吃掉……这已经是他第十八次来舀咸菜丝,边舀边再次自语道:“我不过了我!”
钱老头抢上前去伸手罩住大盆,一迭连声道:“你不过了我可还要过呢……”
这时,冯大海走进饭铺,在一个显要的位置坐了下来。
钱老头心中一紧,以他对冯大海的了解,他没想到今天他会来,可是,他来了,而且是带着一股不善的阴风扑面而来的。
不断有人向冯大海打着招呼,还一口一个冯老板,这让钱老头很是不爽。
冯大海不吃不喝也不动,只是静坐发呆,对别人的招呼不加理会,眼睛始终望着一个空洞的地方。
钱老头不搭理他,只顾应付客人。渐渐天已大亮,已近辰时,吃早点的人换了一茬茬,冯大海却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钱老头越是心中没底,他感到冯大海今天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象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其实蕴育着汹涌的暗流……
眼见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也不再有新的客人进来,钱老头渐渐沉不住气,最后一个客人走后,他关起门,悄悄来到冯大海身边,低声道:“大海,你,你吃点什么吗?”
冯大海定定地注视着钱老头,眼神疲惫,忧郁,颓丧,还有一丝阴隼,听得出他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做人要适可而止,不要欺人太甚!”
钱老头以为他还在说饭铺的事,便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既已认可,又何故有此一说?”
冯大海:“你耍计强霸了我的饭铺,断了我的生计,这些是我自作自受,我本无话可说……可是,你却不该留有后手,陷我于两难境地!”
钱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么说倒让我糊涂了,我,我留什么后手了?”
冯大海只道他在装糊涂,不由气往上冲,略微抬高了声调:“欺我懦弱是吗?非要我把话挑明吗?!”
钱老头:“那你倒说说看!”
冯大海压低了声音,眼中冒出火光,森然道:“那柄匕首呢……”
钱老头满脸讶异之色:“怎么,那把匕首丢了么?你怀疑是我拿去了么?”
冯大海:“你趁我酒醉,偷藏了匕首,想继续要挟我吗?”
钱老头:“大海,此事与我何干?我,我真的不知啊!”
冯大海冷笑:“瞧你这一脸无辜的,装得倒象……”
钱老头不禁也涌上几分火气:“莫说我没拿你的匕首,就是拿了,你又能奈我何?!”
冯大海咬牙切齿道:“你害我还嫌不够吗?你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钱老头见他目露凶光,心中一凛,联想起他已有一条人命在身,若是再起杀意,他正在气头上,自己八成讨不了好去……不禁有些害怕,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杀我灭口么?大海我告诉你,你今天杀了我,明天便有人拿着那把匕首去报官!你信不信?”
这一招“将错就错”果然奏效,冯大海的气焰登时熄了,几天前的霸气瞬间荡然无存,他双手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哼,小兔崽子,跟我犯横,你还嫩点。老子耍混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钱老头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传功法事道:“一六二五,今夜暂停习法,冤帝召见你!”
孟忠一呆,皱眉道:“这些日子我好象没犯到他吧?又什么妖蛾子了……”
传功法事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神秘兮兮道:“不太清楚……他这几日没有上朝,听说是龙体欠安,这次是在寝宫召见于你!”
望着孟忠的背影,传功法事暗道:“小子,够你一受的……”
冤帝的寝宫就在悲吟殿后,孟忠所经之处,把守的侍卫们一路放行,且神情谦恭。未遇任何拦阻,孟忠便直入寝宫。
角落里四个巨大的西式壁炉释放出的热能,让偌大的寝宫直如仲夏。四面的灯烛都已熄灭,在龙床边的书案上,燃着两只粗大的红烛。
帷帐之内,龙床之上,冤帝轻躺之上,正自闭目小憩,身侧是两个魁梧的贴身婢女,在轻摇羽扇。
见此情景,孟忠觉得很滑稽,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冤帝一惊,见是孟忠到了,便吩咐两个婢女道:“你们速速退下!”两人慌里慌张从帐子里跑出来,没穿外衣就退了出去。
孟忠看到她们的裤衩里都鼓鼓囊囊的,微微一怔。
冤帝倚靠床头,一脸严肃道:“你可知朕唤你来,是何用意?”
孟忠:“莫非又是哪个爱嚼舌根子的说了我什么?”
“非也,非也!今夜朕唤你来,只为一叙家常。”冤帝向孟忠招手,依旧一脸严肃:“来来来,莫要离得那么远,你且近前来!”
孟忠一脸坏笑地走过去,直接来到龙床边,撩开帷帐一角,大大咧咧坐在龙床之上,道:“奇哉,怪也。”
冤帝仿佛很希望他坐得如此之近:“有何奇怪?”
“英明神武清高孤傲的冤帝陛下,竟会跟我如此坦诚相见!”孟忠扫视着眼前这臃肿的白花花的一堆肉,话语中满是调侃之意。
冤帝眼睛眯起:“其实,朕是很平易近人的……朕有着太多的痛苦,需要找人倾诉。”
孟忠:“哦?你高高在上,压制着我们,颐指气使,居然会有痛苦么?”
冤帝沉默一会,叹了口气:“刚才那两个婢女你也看到了吧,你认为如何?”
“什么如何?是体格,还是姿色?”孟忠忍不住又在笑。
冤帝的表情显得很是无奈:“她们都是朕亲自选定的,已服侍朕多年……唉,请神容易送神难哪!朕现在是骑虎难下呀!”
孟忠:“怎么,你不喜欢她们吗?”
冤帝:“你看到她们的胸毛了吧?想当初朕最痴迷胸毛茂盛的人,便挑选了多名此等佳丽入宫……但渐渐地,朕开始厌倦长胸毛的人了,便给她们使用脱毛剂,谁知道她们生命力旺盛,脱毛的速度赶不上长毛的速度……唉,真是愁煞朕了!”
孟忠:“你可以废黜她们啊!”
冤帝轻轻摇头,表情更加痛苦:“你不知道,朕是个多情又深情的君王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服侍朕一夜,朕便难以割舍啊……”
“怎么,你跟她们还干过啊?!”孟忠忍俊不禁。
冤帝:“是啊!朕与她们夜夜欢好……”
“好本事!好功夫!”孟忠由衷赞叹道。
冤帝见孟忠夸他,很是欢喜,他轻柔地说:“你能回答朕一个问题吗?”
孟忠:“你问吧。”
冤帝:“你,你有胸毛吗?”盯着孟忠,显得有些紧张。
孟忠:“我?我可没那么旺盛的雄性激素。”
冤帝轻舒口气,声音微微发颤:“那,你脱了衣服让朕看看,好吗?”
孟忠大张了嘴,结结巴巴道:“你看清楚,我是男人。”
冤帝:“朕知道,朕知道,朕就喜欢好男儿,朕只是想看看你……”
孟忠产生了一种抽他的冲动,他收起笑容,摇了摇头。
冤帝倒是笑了:“这是朕的旨意,你要违抗圣旨吗?”
冤帝笑了就是怒了。这一点孟忠如何不知?说实话,他虽对冤帝言语随意,毫无尊重可言,但毕竟还是心有忌惮……可是依他的性格,又是决计不会遵命的。
一时,寝宫的气氛有些紧张。